这么奶声奶气的声音……
江世显正在纳闷的时候，按捺不住替李氏娘几个开心孙家媳妇大声的道：“二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家去看看你媳妇给你生的大胖儿子吧，白白净净的鬼灵精怪的。”
“儿子？”江世显原本是对李氏的肚子不抱什么希望的，想她前两胎生的都是女娃娃，而且还有个哑巴，不然他刚刚也不会连问都没问。
可是骤听得“儿子”两个字，他还是难掩开心笑了出来，喃喃自语般的道：“我有儿子啦！”
“可不，你媳妇拼了命给你生下来的儿子，你可不能错待了他啊。 ”
当时场面又多凶险，陈家媳妇是亲眼见过的，同是女人知道李氏的不容易，她也就多说了两句。
突然多了个儿子，江世显有些始料未及，不过这并没有改变他的计划，就算是儿子，在乡下养着也没什么不行，大不了每年给他们娘几个点银子过活。
不过总归算是后继有人了，江世显一扫刚刚去那头的不快，转身继续用力拍门，“秀禾，开门啊！”
李氏皱着眉头，可目光却一直看向窗外，似是陷入了纠结之中，江小团拍了下江小月的肩膀，“去开门吧。”
江小月不知道京城的那些事儿，原本听说失踪的爹爹回来了，是打心眼里高兴的，这几年他不见了，他们娘几个没少受委屈，如今回来了，又是当了官，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可是她很聪明，大姐和母亲眼中的犹豫让她多想了一些。
“大姐？”
江小团轻轻的点了下头，声音沉重，没有半点欣喜，“去吧，总不能把他关在外头。”
江小月拉着蹦跶的小初一大步走向了门口，门插碰到铁门的发出金属闷闷的响声……
大门缓缓而开，江世显的急切倒还有几分真的，映入眼帘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淡黄色的纱裙，头上簪着容华，皮肤白皙，模样俊俏并不比京城里的小姑娘差什么，甚至还更灵动一些。
只是一想到这么好看的闺女是个哑巴，不然带到京城去好好培养，说不准还能被哪家的公子看上，即便当不了正妻，当个小妾那也是得宠的。
“叔叔，你找谁啊？”小初一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的拉着二姐的手，把头外在她的胳膊上，脚也不安分的晃来晃去。
江世显略带惋惜的视线从江小月的脸上移开，落在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奶娃身上，白白糯糯的跟刚刚陈家媳妇说的一点也不差。
江世显大喜，蹲下身子就要去抱小家伙，不料小家伙却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手，昂着头去晃动小月丫头的胳膊，“二姐，这个叔叔好奇怪，他是谁啊？”
不等小月丫头开口，陈家媳妇笑呵呵的道：“初一，这是你爹，你亲爹。”
“爹?我没有！”小初一忽然正色了起来，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大娘你又骗我，有很多人想给我当爹，这个嘛……我看着还不如高叔叔呢。”
江小月瞪了他一眼，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初一，闭嘴。”
“小月……小月……你啥时候能说话了？”江世显太意外了，二女儿不仅能说话了，声音还很好听，“小月，你还认得爹吗？爹走的时候你跟初……初一这么点儿，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江小月忍着激动，声音清冷，“不是一转眼，是都三年了。”
她记事儿早，三年前的一幕幕大部分都是清楚的，想到这三年来他们受的委屈，小月丫头也是有些怨言的。
“进来吧，别在外头说话了，娘和大姐在屋里呢。”
江世显也察觉到了这个女儿对自己的冷淡，见面到现在，她明明认出了自己，却连一声爹爹也不肯叫。
不过不打紧，江世显想着等到时候自己提出要带她去京城当娇小姐，她肯定就高兴了，小孩子们，哄哄很容易的。
“来，初一，爹爹抱抱。”江世显再次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他想着已经表明了身份了，小家伙不会再拒绝自己。
可出乎他的意料，小初一再次躲开了，而且那神情像是防狼一样的防备着他，而且小家伙还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二姐，这个叔叔好奇怪，一上来就套近乎，又说要抱抱我，还说是咱爹，这不就是大姐说的拍花子，拐卖小孩子的套路吗？”
“哼！”小初一傲娇看着他，“我才不上当呢。”
小初一的话逗的大家哈哈大笑，江世显内心有些不悦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翻脸，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笑，违心的夸着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
陈家媳妇忍不住又说起了李氏的好话来，“那可不，二兄弟，你说说你，咋现在才回来呢，这几年你媳妇可是真不容易，多亏了你那大闺女有本事，唉……算了，你回来就好了，好好对他们，他们这几年过的是太苦了。”
陈家媳妇本想说李氏娘几个被江老太太欺负的事儿了，可是又一想，自己一个外人说多了也不好，读书人都是明辨是非的，自己老娘啥样，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江世显虽然面上在笑，可内心却觉得这个女人太啰嗦了，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又不关她的事儿。
此时见着小月丫头领着小儿子已经快到了门口了，他对着陈家媳妇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跟上。
陈家媳妇帮忙把大门带上，然后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挥手，“哎呀，别看了，都家去吧，不做饭了？不喂猪了？待会儿爷们回来了没饭吃，看看揍不揍你，愿意看回家看自己爷们去。”
经过江世显的马车的时候，陈家媳妇忍不住感叹着，李氏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又瞥见马车边儿坐着的婆子，满意的点头，还算江老、二有良心，还弄了婆子们来伺候媳妇，不错，自己咋就没这么命呢！
然而她只是看了眼那婆子，却无端的被婆子瞪了一眼，陈家媳妇心道这婆子好生厉害，得了空可得嘱咐嘱咐李氏，千万不要被这婆子给欺负了去，她才是女主人。
“看什么看!”天气热，这里又没有阴凉，陈婆子刚刚在马车里闷得快晕过去了，这才出来透口气，又被这乡下女人没眼力见的看来看去，忍不住吼道。
陈家媳妇被吼的一怔，“你是纸糊的啊，看看你还能看坏了？我跟你家夫人那可是好姐妹，你跟我这么说话，小心我叫她以后收拾你。”
杨婆子回头对着王婆子挤眉弄眼的哈哈大笑，“我家夫人？笑死个人了。”
陈家媳妇恨恨的瞪了眼两个婆子，她们狗眼看人低让她不快，但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看在小团和李氏的面子上，就不跟她们计较了。
她走了之后，两个婆子闲着无事议论着。
杨婆子道：“那个乡下女人真不会以为自己要去京城当夫人了吧？我呸，也不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王婆子朝着陈家媳妇的背影努努嘴，道：“能什么德行，看看那个不就知道了，那皮肤黝黑又粗糙的跟草纸似的。”
杨婆子点点头，或许那李氏还不如这个呢，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操劳的更狠，怕是跟自家小姐站在一块，看起来都能当自己小姐的娘了。
江世显也是这么想的，进门的时候，他就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待会儿看到了李氏，一定要忍着不露出嫌弃的眼神来，反正就这么两三天，哄她高兴总比闹的撕破脸皮了要强。
然而……
身前两步远的小肉球进了屋门后就伸开了胳膊，“娘，快抱抱，有个坏叔叔要抓我，初一舍不得离开娘和姐姐们。”
江小月嗔了他一眼，他全当看不见，继续在李氏身边撒娇。
江世显深呼吸了两次后，才硬着头皮抬起脚往屋子里走去，他怕自己这双见惯了美人美景的眼睛被李氏的丑陋给吓着，所以先从脚开始看起。
淡绿色绣鞋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遮挡的只露出个小巧精致的尖，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三个娃儿的娘了。
轻纱间露出一劫皓白的手腕，跟他想象的操劳的样子完全不符，瞧着竟然比殷媚儿的还要白嫩。
又惊又喜的他迫不急大的网上看去，凝脂一般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瑕疵，乌黑的发丝间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素净淡雅，跟殷媚儿娇媚比起来另有一番韵味，若不是来了这儿，对面走过，他都不敢认这就上自己那个同床共枕了十来年的糟糠之妻。
三十来岁的李氏如今瞧起来倒是比她刚嫁给自己那会儿更要好看。
江世显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这哪里还是他那个糟糠之妻啊？
李氏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若是换了别人这般她觉得会翻脸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丈夫，翻脸是不能，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江小团瞧着江世显失神的模样，心头划过一丝嘲讽，男人还真是视觉动物，不枉费自己刚刚好好给母亲收拾了一番。
“秀禾！”江世显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饱含神情的喊道，与此同时眼圈也跟着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