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恨随那位管家进到了贾府,见到了贾府的主人贾会元:“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捉妖师?”
他对漓恨持以怀疑的态度,漓恨也能理解,她这么个无根无头凭空冒出来的道士,没亮出真本事前,自然是谁也不信的:“我知道贾老爷对我有些疑问和不信任,但我若没有一些真本事,自然也不敢到这来糊弄您。”
贾会元道:“你有什么本事?”
漓恨装模作样的仔细打量着贾会元,然后道:“这个府里有没有邪祟,从一个人的面目上便可看得出端倪来…贾老板是不是最近总是暴躁易怒,每晚都睡不好,睡着了也会从噩梦当中惊醒,喜欢出虚汗,精神高度警惕,忧思过甚,有时甚至会惶恐不安呢?”
那管家忙道:“对对对,您说的没错,您真的是太神了!”
漓恨面上一笑,心里想的却是:废话!心里有鬼做了亏心事的人都会有这个表现!
或许是漓恨说的是对的,贾会元也信了她几分:“仙者果然是高人…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啊?”
漓恨道:“漓恨。”
贾会元稍作思考道:“阁下姓黎?”
漓恨点点头道:“对。”
贾会元吩咐道:“快给黎先生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
漓恨客气道:“其实不必如此麻烦,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贾会元摆摆手道:“先生是客,对客人自然要有礼一些,更何况,今晚若还出现了像昨晚那样的情况,还要劳烦先生了!”
漓恨道:“这是自然。”
这贾会元多半是把昨晚闹鬼的事与周鸢的尸体扯上了关系,这才有些慌忙的连两日都等不及了,他越是如此慌张,便越是证明了他心里有鬼……
领着去厢房时还是那位管家领着路去的,想来此人知道府中的诸多事宜,但漓恨却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您叫什么名字,我该如何称呼您?”
管家猫着腰道:“我就是府里买来的一个奴才,老爷信任,才给了管家的位子,我姓沈,您称呼我申管家就好了。”
漓恨瞧着这管家倒是个老实巴交的样子,便想着问问这府里的事:“申管家,我初来贵府,府里有些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瞧着府里的怨气极重,怨念极深,不知道这府里是否发生过一些事情?”
申管家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扭着头像周围瞧了瞧,然后低声道:“这件事先生还是莫要管的好,先生只要保今夜和明夜无事便好,事情过后自然有重金酬谢…我这是为先生好,先生还是听老奴一句劝告吧!”
漓恨当然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才会说这个话,她也看得出,这恶鬼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能召来这么多的邪祟,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可漓恨还想着问些什么:“申管家,我既要除邪祟,自然要知道这邪祟的来源和她做恶的原因,这样我才能够去制服她啊?”
申管家再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摇摇头道:“先生还是先休息吧!”
转眼,已经到了房门前了,漓恨也只好作罢。不过她也没那么容易就放弃了,凡事都要闯一闯,见一见的嘛!既然问是问不出来了,她还不如亲自去去瞧一瞧呢,毕竟翻墙摸狗这种事她也是十分的精通。
到了亥时,她还是弄了几个小邪祟来意思意思,吓唬吓唬他们,漓恨拿着那些什么法剑,什么糯米符咒阿这些个东西,她也不会用,只是在半空之中瞎比划着,反他们也看不懂。装模做样的比划了一阵子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拿着三清铃晃了晃把邪祟们都赶走了……
漓恨赶走邪祟后,贾会元对她的能力便深信不疑。人群散后,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漓恨待夜深人静后,便隐身在贾府内四处查看。她不得不说一句,这凡界的有句话说的是没错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漓恨这才算是见识到在凡界有钱还真的是什么都可以啊…这贾会元是扬州的第一大富商,吃穿用度自然是不用说的,爱财爱的恨不得在脑门上写上四个大字——我最有钱,这贾府在外是金铺屈曲,在内是富丽堂皇,这府里地方大的实在是没话说,这房间也是多的数不胜数。
漓恨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便听到附近有喧吵声,她顺着声音寻了过去,便听到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贾会元!我屈尊降贵的嫁给了你,替你除掉了周鸢那个小贱人!如今你便不管我了吗?!”
“吵吵吵!你吵我就有办法了吗?!如今马上就到了搬棺的日子了,只要把这尸体搬走,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那女子又似带着哭腔道:“你!你自然不怕的…她若是回来索命,肯定会先来找我…你自然在这里无关痛痒!”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事是我们一起做的,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如今之计,只有等到周家带法师来,然后把这该死的尸体搬得远远的了!”
那女子开始哭闹了起来,房里的东西也都被摔的稀碎,但贾会元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漓恨知道,贾会元多有钱,砸几个东西他才不心疼呢,连话也不说也不阻止,便看着那婆娘撒泼。
听到如今这番话,漓恨可以确信的一点是周鸢确实为人所害,还是一场别人联合起来的局!
漓恨瞧着这边都闹成这个模样了,也没人来问一问看一看,想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听完了好戏,便接着往前走了走,便看到周围的房间灯都已经灭了,只有一间房灯还在亮着,她便好奇过去看了看,进入屋内,便看到一名少年正在埋头苦读,漓恨瞧着少年大约与周景年龄相仿,灯光虽暗,但光映出来的脸庞却格外好看,她登时想起了七辰,虽然周景就是七辰,身份虽变,但音容未改。而今看到眼前这张脸,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但瞧着这少年的衣着和房间陈设,不是一般人有的规格,多半是贾会元的儿子了…她倒是好奇,这周贾两家都是做商,却不像是要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产业,教育儿子都是往书香世家的方向发展,当真是有趣。
漓恨在贾府搜罗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别的东西,到了子时她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回了房间休息,临睡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为什么不用灵蝶啊?
愚蠢愚蠢…她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三下:“漓恨阿漓恨,你是在凡界待太久忘了自己是谁了吗?怎么能笨成这样……有法术不用,你是痴呆了吗?”
罢了罢了!还是明晚再去一探究竟吧……
第二日一早她还迷迷瞪瞪的时候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醒了以后便出去瞧了瞧,看到一群人都围在正殿大堂那里,她也想去凑个热闹,躲在人群后便听到有几个姑娘在聊着:
“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是谁啊?”
另一女子道:“你少瞎想了,听说啊,他就是这次周家派来搬棺的人了!”
搬棺?漓恨越发的好奇周家派了谁过来办这么不要命的事……
那位女子惊讶道:“啊?让他来搬棺?那他还不得被凶尸给吃了?”
“没办法咯!周家也真狠心…这样的事居然派自己家的少爷来!”
什么?!周家的少爷…周景?!
漓恨穿过人群,站在一旁,向里看去…还真是周景!
搞什么这是?这孩子是她从小看大的,这么多年了,连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一不小心还会有性命之忧…这周庆怀莫不是疯了?把自己的亲儿子派到这来干这种事,而且还就他一个人!
周景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不管是说话,喝茶还是走路,都是那一个表情,冷冷的好像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说真的…要不是漓恨亲自送他来的凡界,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七辰……
亥时一到,府里的人都各自安寝后,她用灵蝶指引着找到了贾府阴气最重的地方。那里的位置极其的隐蔽,是在贾府极北的小破屋里,但那个屋子里却建造了一个深水池,水池四周还有粗重的大铁链直通水底。
这间屋子坐落以北阴气极重,更何况这屋内还建造了如此大的水池,只会加重阴气,而这水池便成为了培养邪灵最好的器皿。
漓恨把手伸入了池水之中,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她感知得到这水底的怨气冲天,还有在耳畔嘶吼的邪灵,一个个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怨念,让人刺耳又充满了寒意。她拽了拽铁链子,那深通水底的铁链仿佛在禁锢压制着什么,不能让水底的东西跑出来。
忽然听见一阵平稳有力的脚步声朝这个方向传来,她便悄悄地躲到一旁。但她没料到的是,来的人竟然是周景!
他来做什么?
漓恨并未声张,而是静观其变,看看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周景来到水池前,将拴着铁链的四只铁柱按了下去,只听见池子里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所有的池水如漩涡般被抽入池底,而有一口被贴满了黄纸符咒的冰棺慢慢的从水底浮上来,被四条粗大的铁链吊在半空之中,散发着刺人的寒意。
居然还有这操作…漓恨刚刚还把手都伸了进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四个柱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机关…开眼了开眼了!
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又邪气重,即便是出了什么动静,也没人会来看,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周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周景的手正要抚上冰棺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常,顿了一会,目光开始投向漓恨这边,一开始漓恨被他这么突然的一盯,委实吓了一跳,但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隐着身,如今的周景也只是个凡人,又怎么可能会看破她的幻术!
可不过一会,她便后悔了…这周景仿佛是能看到她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漓恨被看的有些发毛,不可置信般的笑了下,随即,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她试图换一个方位,看一看周景盯着她是不是只是一个巧合,可她发现,不论她做什么动作,移到哪个位子,周景好像都能看到她似的!
直到周景冷冷的开口道:“你是谁?”
漓恨突然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简直比看到了邪祟还令人害怕,她有些试探的问道:“你…看得见我?”
周景的眼神比刚刚还冷了几分:“你觉得呢?”
此时漓恨的心情就仿佛做贼的被正主给抓到了一样,那种尴尬又可悲的心境,让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她呵呵一笑道:“好巧啊…我就是来散散心的!”
周景目光似剑的眼神,仿佛要将漓恨劈死一样:“散心能散到这里,你这个道士还真是悠闲啊!”
一个惨淡的笑容,在她脸上浮现而出,她此刻犹如赤身裸体般的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一丝丝的防备:“是啊…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啊?”
他神色平淡的再次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漓恨没想过终有一日他也会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用着冰冷的语气,平静的神色向她问出这样的话,即便有千般的滋味也说不出她此刻的难过,可她也早已想过,这十多年来,她也曾想过用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第一句话,介绍自己是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场景,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我叫…漓恨。”
当她吐露出那两个字时,她希望能得到一个满意的回复,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只想着能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想起这个名字…他沉思片刻,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来到此处?”
漓恨知道她等不到那个满意的答复了,她忍着心痛,向他解释道:“我…是贾府昨日请来的法师…我刚刚也只是看到这边有邪气,所以才来一探究竟的……”
周景淡淡的道:“那你还不赶快离开这里。”
漓恨虽然难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听他的话,一听到他这是赶她走,她就更来劲了:“凭什么要我走?做人不分先来后到,这做事总要分吧!刚刚是我先来到此处的,要走也是你先走!”
周景的脸黑了,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道:“这儿可不是你能呆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几千年了她都没听到过这个词了,她似笑非笑道:“这还真没什么果是我负不了的!孩子啊…你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周景懒得再看她,把目光放在了冰棺上,眼神凌厉的道:“一会儿若你葬身在此处,别怪我没提醒你!”
漓恨哼哧一声,倒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只见周景伸手便撕了一道黄符,这冰棺便开始不安分起来,漓恨惊讶的看着他撕了一道又一道的黄符,冰棺开始四处的摇晃起来,铁链也发出瑟瑟的声音,似乎只要稍加用力便可以挣断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景停了下来,看了漓恨一眼,又接着继续撕:“你不是不怕么,怎么如今倒慌张了起来?”
漓恨道:“你可知撕掉黄符会有什么后果?”
这黄符是镇压邪灵最关键的步骤,一旦撕掉了黄符,那么便什么也压不住这邪祟了,周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看起来却并不像是在儿戏,更像是故意为之。
虽然漓恨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也没有拦住他,只是任由着他做这件可怖的事情,但漓恨大约猜到了,他是故意要将邪祟放出来的,可他没理由这样做,除非:“这冰棺里的人是谁?”
漓恨虽然猜出了十之七八,但却不敢确认,只得问问周景自己了,周景撕下了所有黄符,冰棺再也压不住了,铁链被猛地挣断,冰棺垂落在地,安静了下来,周景上前推开冰棺的盖子,里面躺着的是一位还正值碧玉年华的女子,那女子面色平和,却明艳动人,尸体也保存的完好无损,就像是刚刚放入棺中一样。
周景呆呆的盯着女子的尸身:“她是我姑姑。”
她便是周鸢,怪不得她的冰棺上贴满了黄符。周鸢的尸体上也贴了一张黄符,只要撕下那张黄符,便真的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了,周景看着那张黄符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把手伸向了那张黄符…这次漓恨拦住了他:“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