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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明日香……」
「你现在又重新变回一个人了,甚至连二号机也失去了」
布娃娃用尖细声音「说」道,那双玻璃球一般的眼睛在窗外透入夜色映照下闪烁着迷蒙的微光。
然后它便被扔到了一边。
「我还以为我已经不在意了,这种孤独的感觉」
张开双臂躺在床上,呼了口气——抑或者说是叹了口气,明日香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城市的光透过蓝色的窗帘进入房间时已经很弱,但用肉眼适应后依然可以看得清东西,只是一切都被染上了暗暗的淡蓝,清冷而孤寂。
从床上起来,轻轻推开门走出。
隔壁那间房门轻轻一推便可以打开,不再像过去那样紧锁,只是里面空空荡荡的……
奥菲莉娅已经不见了。
在nerv……大概是作为研究素材吧,毕竟连零号机都启动了才拿下,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级别的敌人。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奥菲莉娅其实一直以来的表现给人的感觉都是与普通人不一样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却从骨子里保持着如同呼吸般本能的骄傲……说到底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才会让自己有种遇到「同类」的天然亲近感吧。
而想要把她救出来……
「呵,只能与nerv为敌吗?」
——与nerv为敌。
——孤身一人与世界级机构为敌。
——作为一个已经失去了自己专属EVA的驾驶员,与一个制造了EVA的机构为敌……
——这是多么荒唐的念头……新世纪的唐吉诃德吗?明日香啊明日香,你那天才的大脑就只能产生出这般毫不实际的妄想吗?
——就这?
——就这?
——就……
「就真的只能这样啊……」
蜷腿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指尖从胸口的吊坠上划过,本该冰冷的铜锭被少女的体温捂得热乎乎的。
以一人之力想要从一个世界级机构里面救人的话……好像也只有依靠「力量、出其不意再加奇迹」的配方了,毕竟实验素材什么的拖时间下去可是会被研究的。
「啧,我可不想花功夫把你救出来以后已经七零八落地泡在不同的福尔马林罐子里」
「所以三号机……」
拿出手机,拨通葛城美里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
「喂?美里吗,三号机的驾驶员我要……嗯?是加持先生吗?好吧,好吧,明天等她清醒了我在找她说吧,就这样。再见」
忙音响起。
明日香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
「真是的……」
她的声音在颤抖,肌肉因为恐惧而战栗,牙齿如果不是将下唇咬出血来的话怕是已经碰撞地嘚嘚作响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将这个决定维持到葛城美里回来,或许太阳升起的时候便是理智重新消融这荒唐念头的时刻……
「但是,我会努力……」
我会努力挺住的,奥菲莉娅……你也要坚持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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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
当葛城美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了。
「啊……头疼」
从旅店的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走到洗漱间,对着镜子看着映象中那个满头凌乱的紫发女人,她没有任何感觉,反而瞪着无所谓的死鱼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刷牙,洗脸,然后冲澡……
当裹着浴巾走出洗漱间时,手机铃音一下子闯入了她的脑海——
「喂?加持,干嘛……明日香找我吗?好吧好吧我现在就给她回电话,嗯,行吧就这样,那我挂了啊」
——所以明日香……
刚刚挂掉电话的葛城美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
因为,退出了通话界面的手机上是密密麻麻的通信提示,全部都是明日香。最早的一个是在早上04:27……不,最早的一个应该是昨夜凌晨01:40,不过那时候自己已经喝醉了,应该就是加持那家伙接的吧。
从脸上揉了揉,点开最后一个留言将电话放在耳边——
片刻后,她放下了手机。
「啊,是这样吗?」
明日香的留言是主动请缨去接受EVA三号机驾驶员匹配试验,以她表现出来的素养通过试验的可能性会很大,正好可以免去自己花时间从真嗣那个班里的预备驾驶员中筛选。
「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喃喃自语着,葛城美里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留言里明日香的声音里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平静得声音如同荒漠里被一夜冷风吹拂过的沙砾,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感觉。
就像是压抑着什么……
那种颤抖……
那是恐惧?
——可是她在恐惧什么?
——EVA三号机吗?
——她又知道什么?
越是想,葛城美里的眉心便越是紧聚,于是她果断将电话回拨——
无人接听。
「哈……一个两个都净是些麻烦的性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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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六。
相比于七天前的葛城宅,奥菲莉娅小姐已经不会回来了,葛城小姐有留言说是今天不会回来而,明日香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一个人,真嗣也就不怎么想做饭了。
对于做饭的人来说,很少有人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吃得精致,更多的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能吃得开心……
所以随便做上点儿什么吃的东西来应付应付肚子,给penpen准备好食物,然后不用上学的真嗣坐在地上,听着已经不再流行的磁带仰望着水箱——
那里面空空荡荡的。
曾经游弋其中的两条小刺豚已经消失不见了,奥菲莉娅小姐带走了它们,因为那是明日香送给她的礼物。
——所以……
——它们被带走了也是理所当然啊。
少年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地想道。
他觉得自己很像那两条刺豚……或者说人类就像是刺豚。
自己身上有刺,别人身上也有尖刺,如果不张开这些棘刺,那么就有可能会被别人的刺伤到——于是每个人都将自己从无害的模样变成了满是戒备的刺球。
过于靠近会被刺伤,过于远离则会被孤独窒息
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相互理解呢……
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引得身边一脸懵逼的penpen抬起头无措地叫了两声。
——企鹅可不知道什么是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