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中,整座城里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一队队穿盔戴甲,手持兵戈的士兵涌上城头,在城墙上排列开来,严阵以待。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将军领着一行人匆忙赶到城头,疾步略过派开的军列。
“将军”
众人目光紧紧跟随将军的脚步。
来到城墙之上,向外看去,入眼的,是一片近在咫尺的黑压压的大军,十数万的黑甲大军连成一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汹涌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正面,高举的一面穆旗象,征着这支气势磅礴的大军的归属,一辆辆冷冽的战车咄咄逼人,直奔城外而来。
城楼上,众人看着这支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大军,鸦雀无声,有人额头冒着冷汗,有人艰难的咽着口水,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将军?”一旁的副将忍不住开口,看着他,等他说话。
将军缓缓转过身,看着众人一双双坚毅的眼睛,有害怕,有迷茫,有胆怯。
末了,将军缓缓的开口道:“我不能保证你们中,谁能在这场战争里活下来,谁又能拜将封侯,名垂千古,我唯一能保证的,是在我倒下之前”
将军指着城外的武国大军,声音沉重,语气决然:“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跨过这座城,去我们的土地上肆虐,去欺凌我们妻儿老小。”
“告诉我,你们怕吗?”
将军扯着浑厚的嗓子吼道。
“不怕!”
众人齐齐答道,吼声震天,振聋发聩。
他们不怕,也不能怕,不敢怕,因为如果连他们都怕了,那么还能有谁来抵挡这份恐惧,来保护他们的国家,土地,家人,来捍卫他们的尊严?
没有,所以他们不能怕。
原本众人以为,敌人至少还要两天才会发起进攻,但没想到会突然有所动作,也有可能是想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尽管没有如众人预料的一样,敌人的突然进攻却并没有打乱众人的部署,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一样,每个人都驾轻就熟的找到自己的位置,有条不紊的队伍显示不出丝毫慌乱。
“呜~”
一声长号吹响,预示着敌人的进攻已经开始,众人收敛心神,准备迎接这场****。
而后,战斗打响。
第一天,他们将敌人的进攻抵挡了回去,敌人死伤无数,密密麻麻的身躯倒在城外。
第二天,敌人的进攻更加猛烈了,他们开始出现伤亡。
第三天,敌人仿佛不知疲惫一般,猛烈的进攻依然持续,城头上,还活着的大部分人都负了伤,他们的弓箭和落石开始告急。
第四天,更多的敌人涌上城头,他们开始和敌人短兵相接,开始肉搏,越来越多的敌人爬了上来,也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但他们并没有后退半步,有人倒下了,立马就有另一个人补上,前仆后继。
终于,敌人又一次撤退了,他们。
又赢了一次!
但众人脸上见不到半点击退敌人后的喜悦,每个人沾满鲜红的脸上都透着疲惫与担忧。
数天的鏖战下来,双方各有伤亡,但无奈的是,敌人远远比他们多太多了,同样的伤亡,对他们来说,受到的影响也比敌人大太多。
面对数十倍于他们的敌人,在经过顽强的四天抵抗后,全城兵力几乎死伤殆尽,余下的人不堪的瘫坐在城头,他们不禁会想,下一次冲击什么时候会到来,他们又是否能依旧挺过?
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同时,每个人心里也都有一个答案。
他们的物资、人力差不多都耗尽了,下一战,应该就是他们最后的抵抗了。
云熠仰躺在城楼上,染红的衣襟披在身上,传来阵阵恶心的味道,尽管已经努力的适应了两天,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起初云熠并未参与战斗,也没人要求他们战斗,但见到从城楼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兵,在经过短暂的修养后又重新投入战斗,源源不断的伤员被抬下来,又站上去。
也许是被他们的无畏感染,也许是少年热血的驱使,也或许是因为覆巢之下于完卵,亦或者都有。
在战斗打响的两天后,云熠也热血上涌,投身于战斗中。
但毕竟只是个生长于和平年代的温室花朵,哪里又见过这种惨烈的画面。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云熠手抖的连武器都拿不稳,众人都劝他回去,但云熠知道,自己没得选,不拿起武器反抗,就只能任人宰割,他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他留了下来。
云熠躺在地上,将殷红的手举在眼前,看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手,百感交集。
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就自己这双平时杀鸡都不稳的手,短短两天时间里,就已经沾满了十四个人的血,十四个,他记得很清楚,不多也会不少。
那是十四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路边的野花野草,没了也就没了,他感觉此刻自己就像个刽子手一般,慢慢磨灭了内心的波动。
云熠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笑了。
虽然亲手夺走了十四个人的生命,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从云熠进城的那一刻,双方就已经不死不休了。
“国师大人,厉害啊,轻松的就干掉了三个人。”
云熠转过头,看着出声之人,云熠认识他,虽然刚认识没两天,但很聊得来。
这个躺在自己旁边的中年叫老廖,入伍已经十多年了,在这里也算是个老人物。
此刻,这位老人物情况不太好的瘫坐在地上,背靠城墙,一只手撑着长戈,勉强坐直了,睁着一只眼睛看着云熠,另一只眼睛在战斗中已经瞎了。
老廖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看着云熠感叹,这个两天前还什么都不懂,杀个人都要吐半天的国师大人,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就完全适应了战场上的情况,有时候做的甚至比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还要好,要不是亲眼见到了云熠的变化,他甚至怀疑他是哪个精锐部队出来的。
听到这家伙又在放彩虹屁,这两天听得够多了,云熠已经懒的搭理他,冲他随意的摆了摆手。
“行了,留下一队人站岗,其余的人回去休息。”
这时,站在城墙上的将军突然说话了。
“将军,我们去休息的话,万一这时候敌人乘机进攻怎么办?”有人担忧道。
“就算现在敌人要进攻,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也跟本抵挡不了片刻,倒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打好明日的最后一战。”将军顿了顿,又道:“况且,敌人也不是钢筋铁骨铸就,他们也是需要注意的。”
随后,将军又将余下的人分成几拨,轮番站岗。
众人分派之际,云熠拖着疲惫的身子沉默的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