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洛阳司寇巡府。
在府邸中央的一间卧房中，并不是很大的卧上有个半靠着床头的中年男人。
他的右手边又一张木凳，那上面摆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张，和一片黑色的碎布。
在这些的上面，压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浓茶。
男人安静地靠坐在那里，右手倚在抬起的膝盖上，他好像是要看清楚什么一样，仰头望着房梁。
他的表情有些落寞，眼里布满了操劳的血丝。
他就这样静止了好久。
忽然，他突然看向了那个小凳。
他开口了。
“你还在吗？......”
像是回过神了，他的眼睛里出现了色彩。他伸手爪向了那块碎布，力气之大以至于将那杯茶直接打翻到了地上。
已近冷透了的茶水撒的满地都是，但他并不在意。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不是会留在哪里的人。”他握住了那块碎布。
“如果你做的一切都是是为了杀人的话......那算我真是看错了。”
“你若是为了杀人，又何必死在那里？”
狄问铁有些失神。
就在昨晚，他带领着三千的军士杀了出去，他布下的局，一点用都没有。
萧杀三军去，昨夜满城风，
一夜如野火，怨水流成河。
他们回来了，带着三百余残伤者，以及一个被刀枪剑刃贯穿的黑衣尸体。
昨晚那场雨不仅带来了他们伤者伤口的恶化，更是将不少人吓成了疯子。
若非今晨朝廷支持，颁下了禁足令，可能到现在他们连尸体都收不完，街道可能都还是红的。
他想着。
这个人既然有这么强的势力，为什么他会死在这里。
他不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自可以溜之大吉，不说没人敢拦，至少他们肯定拦不住。
但他却选择了留下来硬拼。
昨晚那一战，可能其他人没看见，可是有着李应昭掩护的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人，他在人群中穿梭，无论怎么样，在杀死一个人之前，一定会被那个士兵砍一刀，或是捅一枪。
对于士兵的杀戮，以及那些疯狂的“活死人”，甚至是之前的那些行动，都只是幌子而已。
为了让他的死看起来理所当然。
狄问铁越想越难受。
他总是觉得有蹊跷，觉得他的死是有什么意义的。
他琢磨着，又想到了当初在洛阳看见的那个场景。
所有的尸体都成了干尸。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眼睛猛地一睁，翻身下卧如风般跑出了自己的卧房。
“来人！带我去停尸房！”
......
停尸房门口。
“老师，发生什么了吗”守在停尸房门口看书的那个人看见了急匆匆的狄问铁，开口问道。
“今天轮到你来守这个地方吗？”狄问铁问道，“那正好，曾岳，快，带我进去，我要去看昨天送进这里的那具尸体。在此守候的文雅书生模样的人便是狄问铁另外的一个得意弟子，曾岳。
他的武功可能不及李应昭高强，但此人的学识可非李应昭可比，这也是狄问铁收其为弟子的原因。
顺带一提，整个司寇巡抚所有人除了杂务，官阶皆为四品，地位高下又机构内自行分配，这一代领导他们的人便是狄问铁。
由于所有人官阶一同，所以这些事务就由轮班来让大家担当。
今天就轮到了这个曾岳。
“是！老师。”没有一点犹豫，曾岳立马回应了老师的请求。
熟悉这里的曾岳立刻就带老师找到了昨晚运回来的那具新尸。
狄问铁立马就翻开了盖在那尸体身上的白布。
“嘶~，这是遭到了怎样的对待？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全身上下的皮肤一点都没有原来的那样子白暂，所有的肌肤都贴在了自身的肌肉，脏器和骨头上，明显已经成了干尸。
狄问铁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银质小刀，切开了尸体表的皮肤。
什么都没有，除了在切割脏器的时候小肠漏了出来。
几乎找不到一点可见的体液。
血都干了......什么都不剩。
就像当初在洛阳发现的那些被吸干的尸体如出一辙。
他见着了这副场景，思考了起来。
造成了吸血惨剧的行凶杀手......或说是行凶武器，可以推断出就是那些吸血的蝙蝠。
曾经在洛阳的监狱，他将自己的饭食投喂给了这些妖物。
自己当时的看法是，他是控制这些妖物的罪魁祸首，并且那桩血案定然和他有关系。
妖物伤人，他却放走了那些只会杀人吸血的妖物......这个看法一直持续到了昨天。
知道他倒在了狄问铁的面前，现在，他已被抽食的一干二净。
和他没关系吗？
他又想起来昨晚上的场景。
“去啊！要是想让你们的王回来的话。”
这句话......
他与这些妖物并非一丘之貉吗？
可为什么......
狄问铁思考着，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老师在苦恼什么呢？”是曾岳，他此时全然没有被尸体的诡异所惊吓，反而笑吟吟的向他的老师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不让同岳说说吧，或许岳能帮到你也说不定。”
狄问铁中断了思考，看向了他的这位聪慧的学生。
或许真能得到什么也说不定。
他思考了问题的问法，最终说出了这个。
“依你之见，人与野兽可否共存？法有几何？”
曾岳有些小惊讶，他没想到老师会在这里问他这些东西，但他还是照常回答了。
“在岳看来，此分四种情况。”
“其一，人兽之相遇，唯猛者食弱者之骨肉而存之。”
“其二，以人之本善，助一伤残孤独之兽，可望其回馈，或见人不杀，或助人一臂。”
“其三，也是最少见的，”曾岳顿了顿，“人与兽可行之以交易。”
“交易？”这个词隐隐约约触动了狄问铁心中的一丝灵感，这驱使他继续问了下去，“这是何意？”
“某些走投无路的荒孤野兽，会与人达成某种交易，例如犬马会为了生存而在人手下奔波，人称之为饲养，而我称之为交易，”曾岳用手中的书拍了拍架子上的尸体，“所谓饲养，不过是动物眼中交易的一种形式，你给予我东西，我为您办事，这，就是交易。”
曾岳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不知道学生岳说的这些有没有帮上老师的忙。
狄问铁再度思考。
这么说，在牢里，以饭食血水喂食吸血妖物，这便是一场交易？
狄问铁又想起了昨夜里真祖喊的那句话。
“去吧！要是还想让你们的王回来的话！”
这是交易。
交易破裂......吗？·
这么说......他......是还有东西需要这些怪物来帮他从王都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