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阴影(1)
“右转舵!”,水手长大吼道。脊帆船在水手们熟练地操控下灵活地在海面上画出一道完美的半月牙。“弩箭准备!”传令官大声吼道:“塔亚,准备给弩箭施咒!”。塔亚是船上的咒术师,他在这艘海浪中颠簸的战船上迅速将自己置入虚空,拉卡的召唤使得塔亚迅速为所有待射出的弩箭施上风咒。
“瞄准!”。
“放箭!”。
机关牵动巨大的弓弦,弩箭破空而出,附着的风咒让它们在空中高速旋转,在气流的作用下弩箭尾部悬挂的黑油壶被触发引燃。空中漫天飞舞着熊熊燃烧的弩箭,它们向一道道流星射向对手。海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的海蛇怪在第一波攻击来临时便潜入水中,箭枝带着黑油射入海水,大火瞬间蔓延了整个水面,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海。
“哨兵!”传令官对桅杆上的瞭望塔吼道:“它们下一处在哪儿?”。
“右转十六!”哨兵的鹰眼术迅速看见了水底下正在上浮的影子,他在海风中站起来挥舞着旗语。水手长立刻将航向传了下去,舰船开始在海面上缓缓转向,其他的舰船也与旗舰保持一致的航向。宽阔的海面上一时间出现无数个螺旋旋涡。
“看见了!它们要钻出来了!”哨兵拼命地打着旗语。
“塔亚!火咒!弓手全部上油罐!”传令官兴奋地大声吼道。
瞄准好目标后几十艘战舰射出的黑油罐在空中划出数千道弧线,远处海面上冒出来的海蛇怪还没有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便发现自己已经置于火海之中。附着火咒的黑油如跗骨之蛆,一旦沾上海蛇怪便会一直燃烧至黑炭。海面上成了海蛇怪的炼狱,它们在海水中翻滚着、扑腾着,一心想要熄灭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火,然而这些动作都是徒劳无功,被施加火咒后的黑油犹如艾利克斯的黑炎无法摆脱。
铁舰队的水手们看着远处沸腾的海面,听着海蛇怪们传来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他们欢心鼓舞。这是一场奈登人迫切需要的大胜,舰队统帅几乎抽出全部力量,近百艘战船在海面上排成方形战阵,他们一个照面便将盘踞在灰岩岛周围的敌人消灭殆尽。更加重要的是,舰队的攻击验证了火油弹的有效,并且证实了那位大人的想法,海蛇怪并不是鱼,它们无法在水下呼吸。传令官让哨兵挂出旗语,舰队中驶出几艘战船向火海靠去。
仍在燃烧的海面上飘满了死去的或者还在挣扎的海蛇怪,它们口中发出的惨叫像是一种鸟类和蜥蜴混合发出的嘶吼声。靠近的战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水手和水兵,他们看见了敌人的惨状,不由地大声欢呼起来。侦查舰的欢呼声感染了身后的战阵,水兵们被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胜利的催动下被释放了出来。整个舰队开始为这场压倒性的胜利而沸腾,水兵们和水手们相互拥抱,他们借由这一场战斗将内心中对那些怪异生物的恐惧扫空。
整个舰队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缓缓漂浮到舰队船下的巨大阴影。
深海阴影(2)
旗舰机敏的哨兵发现了海水的颜色有些怪异,他仔细向下望去,只见深蓝色和黑色相互交错变化,随后深蓝色开始消失不见只剩下黑色。哨兵揉了揉眼睛,那黑色看起来不像是海水,但他不太确定那是什么。忽然哨兵在黑色当中看见了两座巨大的光球,像是海底升起的太阳,哨兵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他正在犹豫该不该报告给水手长,哨兵死死地盯着那两座光球,光球偶尔会闪烁一下忽明忽暗。有一个想法像黏糊糊的触手一般滑过哨兵的脑海,他不太敢相信地注视着那对渐行渐远的光球,海面上的阳光变得炙热,阳光射入了海水,让哨兵看清了那对光球的真面目。他疯狂地发着旗语:“它在我们下面!它在我们下面!快速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这名哨兵的旗语,大多数军官和士兵们都沉溺在胜利的喜悦中。旗舰指挥长是一名服役了三十多年的老兵,迎着海风他隐约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察觉到不对劲的指挥长发现了哨兵的怪异动作,他心中一惊迅速跑到舰首朝着水下看去,年迈的指挥长刚好遇上了那对光轮的对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箭射向空中,带有音咒的令箭在空中炸开,一阵尖锐的哨声传遍了整个海面。传令官们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们大声吼叫着让水手拉满船帆,咒术师们开始对舰船施展风咒,整个舰队开始全力运转,可为时已晚。
海面上突然冒出数十条巨大的触手,每一只都比商会船队的脊帆船还要粗壮。惊慌失措的水兵们看着卷向自己的巨大触手,他们在远古神氐散发出的威亚下忘记了反抗。触手缠绕上战船后骤然隆起,坚固的龙骨和甲板发出咯吱的破碎声,数十条战船顷刻间变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碎屑。旗舰上的指挥长望着自己的战舰如同花朵般枯萎凋零,他发出一阵怒吼拔出腰间的鲨刀一个突刺跃入海水之中。手忙脚乱的水兵看到一个如箭般迅捷的身影掠过海面向两只光轮奔去。指挥长一边疾驰在水面上一边不停地给自己施加风咒,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肉体的极限,老兵在海面上疾驰掀起的浪花几乎快要将海面分开。指挥长手中的鲨刀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那团火焰愈燃愈烈将老兵包裹起来。一声巨响后老兵冲入了海面,他瘦小的身影与那对巨大的眼睛相比像是巨象獠牙上的蚂蚁,黑色的火焰爆发出一阵喷泉。巨响后水面恢复了平静,老兵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几缕快要燃尽的火星从海底冒出,那是老兵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儿残骸。
在舰队中肆虐的巨大触手缓缓收回到水底,传令官含着泪水吼道:“全速撤退!前后帆对调!前舵关闭,后舵放下!”。这是老兵用命为舰队换来的机会,海面之下的力量已然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们必须趁着这个机会逃离。舰队开始加速前行,几艘扫尾的快船穿梭在海面上。它们捞起落水的士兵后立刻追着舰队的尾巴逃离。铁舰队与入侵者的第一次交战,在压倒性的力量下失败了。
深海阴影(3)
巨大触手伸出海面的一刹那,人们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不清但能让他们产生恐惧、敬畏和膜拜之情的身影。听不懂的语言在耳边低语,任何一名意志不够坚定的士兵都无力反抗它的威压,很多人跪在甲板上用额头不断碰撞着甲板,这是水兵们祈祷时的礼拜。指挥长爆发出的那道怒吼和他燃烧生命的一击为所有人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随着黑炎贪婪地吞噬着老兵的肉体,它带着巨大的能量撞向那对光轮。老兵在与光轮相撞之前已经死去,他透支自己的生命作为黑炎的养料,只剩下那柄被黑炎包裹鲨刀伴随着惯性刺入光轮。可无所不能吞噬的黑炎接触到那对光轮之后便在瞬间熄灭,老兵燃尽生命的一击并没有触碰到神氐。
损失近半的舰队航行在平静如常的海面上,海鸥在空中鸣叫,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离家不远了。船队沉浸在一阵死寂中,震撼和失败笼罩着一切,活下来的士兵们无力地靠着船板上,他们没有人交谈,舵手机械地控制着船舵,舰队随着风向港口驶去。这一战损失了小半铁舰,更大的损失是那名经验丰富的指挥长和全体士兵的战意。指挥长的惊天一击在强大的敌手面前如同蝼蚁,这名舰队最强的男人用生命燃烧出的一刺甚至都无法触碰到对手,目睹了那一战的士兵们心里像是被抽空一般,伴随着指挥长的灰飞烟灭,他们内心的勇气和希望也消失殆尽,留给他们的只有那团邪恶而强大的黑影和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艾利克斯轻言目睹了这场悲剧,在指挥长的阻拦下他并没有登船战斗,而是通过咒术观测着整个战场。当那个巨大无比的黑影从海面下涌出时,艾利克斯的心如同炸雷一般,他认出了那个邪恶的存在。虽然艾利克斯从未见过它,但这形象已经随着父亲留下的日记刻印在艾利克斯的心中。“一股古老而邪恶的力量在奈登蠢蠢欲动。”父亲的日记这样写道:“那些邪恶的教徒们侍奉的不是星辰,而是一种比人类先祖更加古老的恶灵,它盘踞在深海之中对人类的王国垂涎欲滴。最优秀的拷问官也无法从那些信徒口中获得信息,他们的精神和灵魂已经被邪恶腐蚀,散发出恶臭和疯狂。”。
艾利克斯起初很惊讶为何父亲没有将记忆放置于记忆瓶中,而是用墨水和羽毛笔在皮纸上记录。日记的最后一部分揭示了老王这样做的用意:“塔对我提供的证据沉默不语,似乎他们更希望这件事被掩盖而不是揭露。大神官的态度暧昧不清,我必须做出两种准备,为了奈登,为了我的家族,我秘密准备了那项武器,希望我们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星辰保佑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