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往事
何况,当着安子陵的面,她能说不好吗?
黄忆啊黄忆,你不知道安子陵属意你吗?你做什么瞎凑合,撮合她和安子陵呢!
紫烟兀自哀叹,忽听一声闷响,常夜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冷俊的容颜上,一丝薄怒,然后见他一声不吭,带着闷气而出。
这又是什么情况?几个女人不甚明白……
紫烟更是歪着嘴,不乐意地嘀咕着,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到哪儿都不忘给人一张臭脸!
只有安子陵和安弗,微愣一晌后,皆是了然的神色。
“娘,客人生气了。”安子陵笑着,“善意”的提醒。
安然不明所以,“为什么?”她也知道常夜生气了,可是真的不明白……
“因为你棒打鸳鸯。”安子陵故意说道。
他是安子陵,他的婚事只能由他做主,父亲和娘也不能干涉。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子是以心的丫鬟,他不会让她再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可她是以心关心的丫鬟,所以他格外恩厚。
什么?
“棒打鸳鸯?”几个女子异口同声重复道。
紫烟有些愤怒,她什么时候跟常夜那个臭虫有关系啦?就算为了撇开自己,也不用把自己推给那个臭虫吧!
苏以心微愣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常夜会生闷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莫非就是替自己守园子的时候?
看紫烟的神情,还有两人见面时的针锋相对,苏以心暗笑,有戏唱!
安然一脸的惋惜和遗憾,闷闷道,“多好的姑娘啊,不能给我当媳妇,就不能天天陪在我身边,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
话没说完,身旁的安弗适时地清咳两声,提醒她的妻子他的存在。
“咳什么咳,不舒服找大夫去。”安然不乐的瞪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惋惜着,忽然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眼神像极了一条毒蛇看到一只嫩嫩的小白兔,“紫烟,要不你做我干女儿吧,这样,我就有女儿了,贴心的小棉袄啊。”
乍一听到安然要认自己做干女儿,紫烟先是很愣,然后,有些激动,还有心酸。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父母,一直留在相府,照顾小姐,跟她最亲的,便是小姐了,如今,有这样一个绝世女子要做自己的娘,太幸福了。
“紫烟,你还发什么愣啊,快叫干娘啊。”苏以心急急道,她是替紫烟开心的,除了自己,她终于还有别的亲人了。
紫烟反应过来,起身跪下,磕了个头,“干娘。”抬头,看一眼安弗,犹豫着要不要叫……
倒是安然提醒道,“快叫干爹。”
“干爹。”紫烟的声音里有些许颤抖,眼睛一热,湿了眼眶。
安弗仍是淡淡地应了声。
“快起来快起来。”安然高兴地拉着她起来,从手臂上褪下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戴在她手上,说道,“这好像也是我娘传给我的,现在,我就传给你了。”
紫烟惊喜地说了声谢谢。
虽是仲夏之夜,在这吴都小院,却也凉爽。
声声蛙鸣,伴着知了聒噪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谱成最纯粹的天然乐章。
繁星璀璨,弯月如钩。
夜风习习,树影婆娑。
苏以心和紫烟在院中散步,闲聊着,她们很清楚,再没有比这院子更安全的地方了。
真不知道安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世,名门望族中,完全没有这个氏族,但,只从这里的仆人就可以看出,安氏一家,绝非池中之物。
有清婉琴声,携着清风,婉转而来,若流水,绵延徐延,幽静古淡。
苏以心两人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一曲《梅花三弄》,高妙绝伦,如天籁。
伴着琴音,有清润嗓音传入耳中,“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
苏以心走过去,院中,摆着一张古琴,安子陵席地而坐,眼神高雅。星光下,本就俊美如神祗的男子更显清贵出尘,风姿神秀。
琴音落,苏以心轻声道,“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
安子陵侧眸看过来,温柔而笑,星辰失色,淡淡道,“说得好。”
苏以心嗤笑,“什么好不好的,都是古人说的,我不过是捡来应景而已,可惜了,没有梅花可赏。”
“这有何难?”安子陵起身,走过来,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美不可言。
紫烟忽然明白,安子陵是故意弹琴,,引黄忆过来的吧,于是说,“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你们聊吧。”
苏以心微微诧异,而后点头。
安子陵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暗道,倒是个识趣的丫头,也不枉以心疼她。
“《梅花三弄》,你才弹了两弄,何不弹完?”苏以心问道,明亮的眸子如那星辰一般。
安子陵微微摇头,“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岂是我安子陵的作风?”
苏以心微挑眉梢,“《梅花三弄》,要么抒离情别绪,要么咏梅花高洁,要么唱男女****,又有那样,像是你的作风了?”
安子陵笑,不说话。
苏以心走到琴旁,随意拨弄,想起了什么,问道,“安子陵,你真的是你娘的儿子吗?”
安子陵微愣,反问,“为何不是?”
苏以心蹙眉思虑一番,犹豫道,“那她为何不认识你?”
灿烂星光下,苏以心如被披上一层荧光薄纱。
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带着几丝疑虑,纯真无暇似宝玉。
安子陵淡笑,声音平静,宛如没有涟漪的湖面,“在生我之前,我娘曾中过毒,后来虽解了毒,但因为中毒时间太久而落下病症,就是健忘。她的记忆,只有一天,每当一觉醒来,她的记忆全部消失了,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吗?”苏以心惊讶的问。
太不可思议了,那安伯父他……苏以心不敢再往下想了。
安子陵轻轻一笑,清润的嗓音在寂静的夜晚听来有几分魅惑的磁性,“娘是在认识父亲之后中的毒。中毒后,她连父亲也忘了,但是父亲一直不离不弃的守着娘亲,过了好多年,娘才能够每日都记得父亲,没有再忘记。而我,因为半年前离开了家,没再见过娘,所以她不记得我了。”
苏以心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心中情绪复杂,有感动,有羡慕,还有,丝丝心酸……
安伯父好痴情,要怎样的勇气,怎样的深情才能若无其事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面对忘了自己的爱人,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每天,也都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