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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时雨

“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医生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的意识还不太清醒,身体特别的虚弱,以至于无法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

我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能用耳朵收集周围的信息。

“昨天能够抢救过来,已经算得上一个奇迹了......”

“以病人现在的状况,可能没有几天的时间了......”

没几天时间了吗......我觉着就是。自从那天我收到苏云的信后,我就感觉时间不长了。

如果我去世了的话,我很希望,父母可以为我办一个简便的葬礼呢。

正当我感叹生命短暂的时候,传来了警报声。

“医生,病人血压急剧降低,心律降低!”

“家属们先等一下!”

我听到抢救室的大门被打开,应该是主治医师听到呼唤后,走了进来吧。

我的心脏的跳动,略显沉重。脚步声和呼唤声,交织在一起......

“抓紧,再给病人注射血浆!”

“是!”

“滴滴滴滴滴......”

正当医生打算注射时,心电图仪器,发出了骇人的响声。

“心跳停止了,暂停注射!快做电除颤,强制心脏重启!”

我的心跳,是停止了吗......也就是相当于,我死了吗......

但是,我还可以听到他们抢救我的声音哎......

对......人的心脏停止后,人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会保留一段时间的意识......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察觉到周围的事物......

我就是进入了这种状态吧......

“碰!”

感觉有一道电流流过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也随之颤了一下......

“100焦不行,调到150!”

看来能量不够,要进一步加大。

“碰!”

“调到200!”

“调到300!”

“400!”

短时间内,电击了我好多次,等级也调了好几次,但我可以察觉,自己的心跳没有回复,我还是在死亡状态。

“这该死的心电图怎么还不出现波动!”

我隐约感觉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了......

果然......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啊......

“可恶,400已经是最大了!”

感觉一道道电流通过我的身体,但我还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不论医生怎么抢救,我的心电图,始终没有出现波动。

“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停止了抢救,看来我是救不过来了吧......我已经死亡了,只不过我的意识还会存在一段时间......

我感觉我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我......

医生推开抢救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医生一走出去,我的家属便围住了他。

“医生,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雨欣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拨开了人群,走了出去。

我的家人们也涌入病房,围在我的身边。

“病人赵雨欣,于二零零七年六月二十九日,十六点二十五分......死亡......”

伴随着死亡宣告的结束,哭声与悲伤瞬间冲向了天际。

哭泣声,灌满了我的大脑。

我也好想哭,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女儿啊,你快醒醒啊......”

感觉有人压在我的身上,捶打着我的病床,哭泣着。

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我还保留一点意识啊......

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女儿不孝,先走一步......

在周围人们的哭泣中,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明明我没有睁开眼,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道强光。

身体拥有了一种说不清的舒适感,我的意识消失了,陷入了真正的死亡。

我十几年的人生,所经历的一切,就像幻灯片一样,飞速地掠过我的眼前。

温暖的灯光,充盈着房间。

婴儿的哭泣声,在襁褓中的婴儿,就是我。父母围在我的身边,一脸温柔地看着我。

母亲看着还是婴儿的我,若有所思。

“雨欣,就叫赵雨欣吧......”

“老婆,好名字!”

“嘿嘿嘿......”

还是婴儿的我,居然笑了起来。

“咱女儿笑了哎,这名字真适合她!”

镜头跳转,我看到我在书房里坐着,玩弄着圆圆的脸盆。

把脸盆转几圈,翻过来扣在地上。

小时候的我,可能觉着不太刺激。于是,我将脸盆竖了起来,一推,脸盆向前滚动,我也跟随着走了起来。

在身边的母亲看到我走了起来,并没有阻止我。

“孩子他爹,咱女儿会走路了!”

“哈哈哈!”

父亲走了过来,抱起了我,在原地转起了圈。

镜头跳转,我看见自己站在幼儿园门口。

“囡囡今天就毕业了哦,要上小学了呢!”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那些小朋友!”

我自己直接流下了眼泪。

“雨欣,不要哭,看,糖。”

“嘿嘿嘿......”

我接过父亲的糖果,塞进了嘴里,立刻就不哭了。

“爸爸的糖真甜!”

“再甜也不如你的嘴甜呀!”

镜头跳转,站在人群之外的我,发现有一群人,在围着新转来的男同学。我走上前去,拨开人群,走到那个男孩面前。之后,看向围着他的人。

“你们没觉着他很为难吗?不要再问他了!”

男孩看了我一眼,脸红通通的。

周围的人经过我的一番话后,都散开了。

“我叫赵雨欣,你叫什么?”

“我叫苏云。”

“很高兴认识你呢!”

镜头跳转,我正走在新华书店内,漫步在书海之中。我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书,这本书好像是苏云想看的。

“这就是你想看的那本吧”

我把书递给苏云。

“啊,谢谢你。”

“啊嘞,我是赵雨欣,咱们是同学,你不记得了吗?”

“哦,我记起来了。”

“那就好,咱们一起看书吧。”

之后,幻灯片中的我,开始和苏云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去参加各种活动,一起看书,一起学习......

虽然我已经死亡,失去了意识,离开了肉体,只剩下了灵魂,但我还是感到很感动。

镜头跳转,我穿着小学校服,和苏云一起,跟随着队伍,前往青峰山。

“我们到了!”

“大家休息一会儿,之后咱们开始爬山!”

听从刘老师的指令,开始了休息,我也和苏云在一起聊天。

休息过后,众人开始爬山。

“咱们要努力往上爬啊!”

“加油!”

历经艰难险阻,我们终于爬到了山腰的休息处,开始了休息。

可是就在此次休息的过程中,我摔倒在了地上。

还好有老师的帮助,我才可以再次站起来。

镜头跳转,我和苏云一起前往考场,准备考入一所好的初中。

“加油,好好考!”

“加油,你也是!”

两人分别之后,我前往了自己的考场,开始了考试。

镜头跳转,是张老师在开着班会,向大家讲述着纪律规则。

在过完平凡的一天后,我和苏云去新华书店看书。

就在书店门口,遇见了徐子涵。

“这是我的发小,苏云。”

“啊,你好。”

“这是我的同桌,徐子涵。”

在简单的交谈后,双方分别了。

“先不打扰你们两个了,我先走了!”

镜头跳转,是许下约定的时候,中考结束的我们,做好最后的告别。

胖乎乎的苏云,略有羞涩的向我告白。

“赵雨欣,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不如我们许下约定,实现之后,我再做你女朋友。”

“好的,一言为定。”

这张幻灯片被翻过,就来到了高中时代。

高中的时光飞速地从我眼前掠过,我对高中的印象,的确不深。

转眼间,我回到了病房。病房里的酸甜苦辣,也依次闪耀过去。

紧接着,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幻灯片放到了我去世的这一瞬间。

我的灵魂,感觉轻飘飘的,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

灵魂从我自己的躯壳里飞出,看到我自己的身体,正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周围的父母亲人,都围在我的躯壳上哭泣着。

我想在钻回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被弹了出来。我被弹出的灵魂,穿过了父母。他们这些在世的人,是无法和我的灵魂接触的。

我向前飘,想要再多看父母一眼,却发现自己的灵魂不受控制,缓缓上升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升入天堂吗......

我缓缓上升,穿过楼板,穿过一层层楼层。经过了许许多多的病人,继续向天上飞。我飞出了屋顶,离开了大楼,沐浴在夏日的暴雨之中。

这种感觉真的是奇妙,我在大楼之上,还在漂浮。整个城市的雨景,都被我纳入眼底。

我的灵魂的上升,好像是不受地球上理化因素的影响的。我的灵魂,不会因为一阵风吹过,而飘向远方。也不会因为氧气浓度下降,而有窒息感。

我的灵魂还在向上飞翔,身体距离我非常远。但我的灵魂,没有丝毫的留念,不想回到那副躯壳里。

我环顾四周,发现了在雨中的青峰山。现在的我,快飘到和青峰山相同的高度上去了。

我继续向上,进入了云层之中。白色的云朵,环绕在我的身边,仿佛是在挽留我,不要我离世。

可是我的灵魂不听劝阻,继续向上飞行,与飞鸟擦肩而过,与乌云并列而行,与客机神秘邂逅。我继续向上飞,穿过了厚厚的云层,来到了云层之巅。

这里的天气,不像下面那样,下着暴雨。而是夕阳普照,把所有的白云,都染上了金黄色。

金黄色的云海上,一轮不落的太阳,包裹着太阳的,是金黄色无尽的天空。我就站立于此,我的灵魂不再上升。

难以想象,云是怎样支撑起我的。可能是因为,我的灵魂没有重量吧。

“好美色景色啊,好美的云啊......云?苏云?”

我的灵魂,在看到云时,居然想到了苏云。

“好了啦,不要再想他了啦!”

我向前一跃,奔跑在金色的云海上,脱离了凡事的羁绊,自由地向太阳跑去。

“难道,这就是死后世界吗。”

我自由自在地奔跑,没有任何顾虑,我的灵魂,正在解放。

我挖起一大块云彩,将其捏成一匹马,我骑了上去。没想到这匹金色的云马,居然活了过来,载着我在云上四处奔跑。

我从马上跳下来,没有任何痛觉,再次拿起云朵,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呢,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

一道声音叫住了我,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头望去,是一位可爱的小天使。她头顶光环,和我一样,是灵魂,是灵魂的存在。

“那边在做手工的灵魂啊,请随我来。”

我听到她的呼唤,腾空一跃,再次起飞,跟上了天使。

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向往,我随着天使,不知道飞了有多久,直到她让我停止。

“天国的大门,为你打开。”

一扇精致的天堂之门,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天堂之门旁边,金光闪闪,金雾缭绕。

“请随我进来吧。”

我跟着小天使,踏入了天堂,天堂之中的人们,享受着快乐。天堂之中的建筑,富丽堂皇。

“这,就是天堂制造吗。”

我转过身,再看了一眼人世的繁华。

“再见了,世界。”

“希望以后的我,可以出现在大家的梦里。”

我在天堂之中,欢快地游乐了起来。小天使和我,都满意地笑了。

天堂之门随之闭合,云霄之上的天堂,也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医院里,人们的哭声未曾停止。

——————————

“你降临的时候,给世界带来了宝贵的春雨;你离开时所降下的雨,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念。”

今天是七月一日,女儿去世的两天后。

我和雨欣的父亲,在公墓里,为我们的女儿准备了简单的葬礼。

现在是清晨,雾气不重,但细雨连绵。这样的细雨,可以说成,是为我女儿下起的时雨。

滴答滴答,未曾停下。

我们赵家十几口人,来到了公墓里,来为雨欣举行葬礼。

雨欣坟墓的位置,在一棵桃树下。环境,可以说是很美吧......

墓碑的顶部十分圆润,上面刻着我女儿的名字,贴着她的照片。

在墓碑的后方,几米深的坑,就是安放雨欣棺材的位置。

而此刻,雨欣的棺材,就在墓碑的正前方,大家的面前摆放着。

我们赵家十几个人,正站在雨欣坟前,哀悼着。

大家都穿了黑白色的衣服,这样庄严肃穆的颜色,更是加重了我的悲伤。

远山与近树,都被时雨染上了惨白的灰色。又在众人的哀伤中,加重了颜色,成为了黑灰色。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同我们一样,在哀悼着。

在场的每一位亲人,都流出了眼泪。大家,无一不是在哀悼着雨欣。

雨欣的葬礼上,没有哀愁悲伤的音乐,取而代之的,是细雨的连绵不断和亲人们的抽泣。

我的丈夫,赵一飞,他走到了大家面前,开始了讲话。

“今天,我们集会于此,是为了纪念两天前,因病逝世的小女,赵雨欣。两天前的十六点二十五分,小女在文程市第一医院,因心脏骤停,抢救无效,因而逝世。”

听完丈夫说的死亡宣告,包括我在内,大家的泪水更加难以抑制。

“在此,我们对赵雨欣的逝世,表达深切的悲痛。同时,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奋发。希望赵雨欣与病魔斗争时,所拥有的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长存于大家的心间......”

孩子他爸终于讲完了,讲完了在雨欣坟前的讲话。

大家在哀悼之中,让殡仪馆的人们,把雨欣的棺材放进了坟里。作为母亲的我,正在进行着最后一次目送。

第一次目送雨欣,是什么时候呢?是她上幼儿园时吧,那时候的这个孩子啊,还哭着不去不去呢。

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她长大了。但是患绝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的是心痛啊。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大家的注视下,将棺材埋好。

棺材埋好之后的瞬间,预示着绝对的阴阳两隔了。不,绝对的阴阳两隔,是在两天前吧。

站立的大家,都泣不成声,作为雨欣母亲的我,更是伤心欲绝。丈夫将我搂在怀里,安慰着我。

在场的十几个人,把手中的百合花,陆续地放在了雨欣的坟前。

放好之后,大家排好了队伍,向着雨欣的坟墓,深鞠一躬,就陆续离开了现场。

如此简单随和的葬礼,完全不符合传统葬礼流程。

雨欣生前,就一直想着怎么对别人好,往往忽略了自己。为人处世时,也非常的低调,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也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

所以,作为母亲,我选择了一种较为特别的葬礼方式,符合雨欣的葬礼方式。但愿,雨欣可以接受这种简单的葬礼啊。

回到家之后,是上午十点多钟了。虽然细雨已经停止,但湿气仍然弥漫着全家,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换上拖鞋,走到客厅,看到清澈的阳光,照射到空寂的书房中,不禁心生悲哀。

孩子他爸也走进家,锁上门,走到我的身边,把右手搭在我的肩上,看向了我看向的地方。

夫妻两人长叹一口气。

“老婆,咱女儿,小时候最喜欢坐在那里玩了,是吧。”

“是啊,现在,就只剩咱们两个人了......”

我掩面痛哭起来。

失去孩子的痛苦与空虚,是很容易爆发的。

“女儿没了,今后的生活,咱们两人要相互扶持啊......”

“是啊,孩子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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