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空洞地看看明晃晃的刀刃,又迟缓地转回头看看多尔衮,双睫轻垂复抬,眼底竟绽开一个苍白的微笑,那样子就像是即将消失的暮霞,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你要做什么?!”多尔衮目不转睛地盯着月眉和她手中的匕首,不敢去想脑中已经浮现的答案。
月眉不答,只是用双手握了刀,郑重攥紧,眉尖微蹙的一刹那就直直地朝自己胸口猛刺了下去!
“不要!”多尔衮缚着镣铐的手腕卡在囚笼的缝隙间,徒劳地抓着空气。
然而太迟了,温热的鲜血正一股一股地向外涌着,很快便淌红了梅粉色的前襟,仿佛一朵香梅突然吐出耀目的蕊。
月眉因巨大的疼痛而含着胸背,可她仍然努力站住,始终没有吭一声。瞧着绵绵不绝的液体从身体中流逝,似乎那些痛苦、挣扎也跟着离开了。
“现在,我也帮王爷报仇了,我杀了那个害你的女人。”月眉喘着粗气,她已无法均匀地呼吸。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多尔衮端详着眼前的女人,他这一生见过无数的流血场面,可如此从容、坦然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内心被极大地震撼着,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待在王爷身边的这些日子,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看着你的每一个动作,听着你的每一句话,就算王爷不在的时候也要琢磨你的眼神,思量你的举止……慢慢地,我发现了你的勇敢,你的执着,你的坚毅,你的睿智,甚至你的霸道,这些都让我好欣赏,好痴迷,我多想用最纯净的心去真正地爱你,做你的女人。可是不行,我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仇人,是我们全家的仇人,我强迫自己去恨你,去继续做那些事情……然而我的心却再也不能坦然了……我仔细想过了,这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她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了,身子一晃歪在囚笼边上,胸口的血还在滴滴答答。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就算没有你我也难逃此劫,你又何苦如此?”多尔衮瞪着涨满红丝的眼珠,鼻翼不断振颤,干裂的唇上糊满了粘腻的液体。这一刻,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恨,只剩下愈演愈烈的悲痛和怜惜。
“我可不可以求王爷一件事?”月眉残留的元气已然不多,声音虚弱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多尔衮凭着唇形猜出她的话,忙点点头,“什么事你说。”
只见月眉扒住囚笼,凑近前,竭力收敛着尚未完全飘散的意识,用祈谅的眼神盯住多尔衮,道:“你能原谅我么?我不想带着王爷对我的恨离开……我好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
扣住囚车的手指放松开了,整个身子也跟着倾倒下去,黯淡的双眸在合上的一瞬,清楚地看到了那种曾经令她妒忌的目光,于是,心就永远定格在了这无比满足的一刻。
“月眉!我原谅你,我原谅你!月眉!月眉!”
女人在凄绝的呼喊声中安然倒地,可那样子并不像是死去了,而像是醉酒一般的,优雅的姿势,华丽的衣装,姣好的面容,她依然是那个最美丽的舞娘。
迟暮之风骤起,载着月眉的灵魂飞向自由的远方,周围牧草也跟着翩翩起舞,“萧萧”的声音似是低吟:
莫问魂归处,结取来生缘。
妩媚的余辉将广袤的那拉提草原涂满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