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三天没来景仁宫了,幼萱就从早到晚地倚在窗栏底下,惆怅而又焦急地盯着那扇打开的宫门,手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做着绣活儿。
就算他心里还装着别人,就算他把我当做那个云儿,只要能每天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也是好的。幼萱捻着绣线在指头上缠缠绕绕,眉眼一皱,脑中竟蹦出个吓人的念头:他会不会……会不会再也不来了?
正烦乱难安着,忽见皇帝身边的小坠子兴高采烈地一溜小跑至面前,利索一叩,“奴才给佟主子请安!”
“是不是皇上来了,是不是啊!”幼萱激动地一步跨出门槛,满心期待地向门口张望。
“回佟主子,是这样的,那个钦天监的汤大人不知打哪儿弄了些西洋油彩,万岁爷新鲜得不得了,吵着要学,还说叫您也去凑个热闹,这不,奴才就来接主子了!”
“真的?!”幼萱脸上立刻绽放出灿如花朵的笑容,开心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定了定神,又慌忙跑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照来照去,“那…你看我用不用换身衣裳,还有这发钗,是不是不够雅致?”
“都挺好的,不用换了,娘娘,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让万岁爷等急了。”
小坠子的话一下敲醒了头脑发昏中的幼萱,对,可千万不能让皇上等得不耐烦了,不然,他该生我的气了,于是匆匆出门上了暖轿。
轿子七拐八转地颠了一段不短的路程,最后停在一间距离神武门不远的小院落前。周围环境很是清幽,大门的左右檐角下挂着两只颇为别致的雕花宫灯。
幼萱下了轿,随小坠子来到一间满是字画古玩的小房间里。
“臣妾参见皇上!”幼萱一进门就急着行礼。
“免了免了。”皇帝兴冲冲走过来,一手端着颜料盘,一手将她扶起。
“微臣参见佟妃娘娘,娘娘吉祥!”这时,一位身着官服的老头上前拱手拜下。
幼萱定睛看去,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那人长了一对绿松石样的眼睛,射着幽幽的蓝光,高挺的鼻子就像鹰嘴,更可怕的是他的头发竟然全部是金黄色的!幼萱下意识地躲到皇帝身后,紧紧拉住他的手臂,颤颤巍巍地问道:“皇上…他…他是谁啊?”
“你不用害怕,他是西洋人汤若望,钦天监的执事,见多识广,懂的很多东西咱们可是连见都没见过呢!你就叫他汤玛法好了。”皇帝笑着说。
以前总听说西洋人长得如何如何奇特,今日一见果真不可思议,既然明白了缘故幼萱也就显得不那么害怕了,又见皇帝称他玛法,便大方地上前回了个礼,“见过汤玛法!”
“别光站着,快过来看看朕的杰作!”皇帝兴奋地拉了她走到一个木架子前,架子上斜铺着一块白布,上面花花绿绿一大片,看不出是什么形貌来。
“这便是西洋人的画?臣妾看不懂。”幼萱浅笑着摇了摇头,皇帝见状,刚好将方才汤若望教给的一干道理滔滔不绝地讲给她听。
看皇帝兴致高涨地边说边比划,时不时又在画布上添两笔,尽管不甚了解,但幼萱仍然听得津津有味,还很配合地点着头。
“皇上,其实这油画里最为传神精妙的是人像画,画成之后栩栩如生,就像真人站在面前一样。”汤若望说道。
“哦?真有如此神奇之事?!那朕非要试试不可。”皇帝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在幼萱身上,“幼萱,你来做朕的画中人,好不好呀?”
“我?”幼萱惊讶地张大眼睛,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犹犹豫豫地说道,“皇上,臣妾行么?”
“怎么不行?朕看很合适嘛,来,坐到这儿来。”皇帝欣然走到对面的一把黑漆描金靠椅旁,肯定地拍了拍椅背,幼萱立即受到极大的鼓舞,款款走了过去,盈盈落坐,微微扬起一个恰倒好处的笑。
“佟妃娘娘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汤若望深情地感慨着,还奇怪地在身前上下左右各点了一下。
见这洋人居然也会拿成语来夸赞人,幼萱不禁掩口笑了起来。
“哎,别动,别动呀!”
皇帝一发话,幼萱马上像只听话的小猫般,摆好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