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一个上午,在幼萱的盛情邀请和皇太后的极力撮合下,皇帝再次驾临景仁宫,兑现他允诺过的那个君子之约。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幼萱一早便等在门口,见皇帝下了轿,即刻上前几步擎着花色亮丽的锦帕盈盈曲身请安。
“起来吧。”皇帝一抬手,遂走进正厅坐于铺着毛皮垫子的上座,“朕看你今日精神颇佳,面色红润,想必身子都已恢复了吧。”
“蒙皇上惦记,臣妾的病已经全好了。”幼萱一边甜甜地回答,一边忙着递上暖炉,参茶,点心等物,最后还从柳叶手中接过一块黄缎地绣花的棉罩子,大小刚好拢住热气升腾的暖炉,“皇上这样揣着就不会烫到手了。”
皇帝心中异样一动,不禁有些好奇地重新审视起她来,一个举手投足间处处充满着孩子气的小丫头,竟然藏着如此细致入微,体贴周到的心思。
幼萱被这似喜非喜,似愁非愁的目光盯得有些窘迫,不免紧张地问道:“臣妾脸上有什么不妥么?”
“哦,不是,不是……好了就好,那朕就放心了。”皇帝忙着掩饰道。
幼萱暗自琢磨了一下,忽然羞涩一笑,然后径直走向半开的窗下坐定,正了正面前的琴,意兴高扬地说道:“今儿皇上想听什么曲子?恩……高山流水,梅花三弄,还是渔舟唱晚?”
“你随意吧。”
“那臣妾就献丑了。”
幼萱莞然一抿,十指灵动,美妙的乐曲就在房间内荡漾起来。
一首接着一首,或悠扬清丽,或浑厚圆润,或古朴淡雅。明丽的阳光洒进窗来,照得抚琴之人身覆金纱,犹如天降,整个影象都变得模糊飘渺起来。遥忆初春时节,在那个充满欢乐的小天地内,云儿的一曲“微雨燕双飞”深深打动了每个人的心。往事历历,音犹在耳,一时间心海翻涌,皇帝竟抑制不住掉下两行泪来。
“皇上您怎么了?!”幼萱无意间抬头发现了皇帝的泪眼,双手猛然停了下来,她快步上前跪倒在皇帝膝下,“是不是臣妾弹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幼萱真该死,真该死!”
皇帝急忙掏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泪痕,强装笑颜道:“不是你的错,你弹得很好,真的很好。”
幼萱凝望着那双心事重重的眼眸,好想望穿那里面深藏的秘密,一只柔绵绵的玉手悄悄爬上皇帝膝头,轻声问道:“那皇上为什么哭了?”
皇帝深叹了一口,看着幼萱渴望的样子道:“你弹琴的样子让朕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位故人。”
“故人?是…姑娘么?”心思细腻的幼萱立即猜出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追问。
皇帝惆怅地望向阳光灿然的窗外,默默点了点头。
“那她是谁呀?她现在又在哪儿呢?”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说了你也不一定喜欢听。”皇帝苦笑着说。
“不,臣妾愿意听,只要是和皇上有关的事,臣妾都愿意听。”幼萱诚心诚意地恳求着,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感,她明白这位不曾谋过面的姑娘在皇帝心中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难以忘怀的事,这些她都太想知道了,并且急切地想要知道。
“你真想听?”
幼萱扬着认真严肃的小脸,郑重地,用力地点了一下。
皇帝低头思虑了一下,这件沉痛的往事憋在心底已经折磨了他太久,他确实好想找个人来倾诉一番。看到幼萱真诚期待的模样,就忍不住将事情和盘托出。
屋子里有着半晌的沉寂,微微可以听到抽泣的声音。
“臣妾觉得可能就如皇上所说,您和云儿姑娘的缘分已经尽了吧,不过我真是好羡慕好羡慕她啊,到现在还能让皇上这样眷恋不忘。”幼萱拭了拭腮边的泪滴,既被这个故事感动着,又不觉生出一些失落与醋意。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朕就经常想起和云儿在一起的种种,好的,坏的,喜的,忧的,得不到却又不能忘,还无法向旁人说起,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皇帝越发愁闷地说道。
“那就和幼萱说吧!”幼萱冲口而出,大胆表明着自己的心意,“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只要皇上愿意说,我都乐意听,就让臣妾真的做一棵忘忧的萱草吧,为您分忧解愁,带来快乐,皇上说好不好?”
只见皇帝身子一怔,迟疑地转过头来,注视着这张姣好的,善解人意的面容,动情地遮上了那温柔润白的手,喃喃地说道:“好幼萱,好……”
幼萱羞赧地回笑着,也感动地抚上皇帝抓着自己的大手,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