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念桥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到了,于禾看起来昨晚也没回家,看到念桥来了,边收拾笔记本边站起来说:“走,我们现在一起去会议室,不知道大冬瓜今天有什么雷要放。”
“你这老住办公室,要不把房子退了得了。”太子永远都是气氛的调和剂,他看出来于禾有点紧张。
于禾抱着电脑往前冲,回头答道:“退了就跟你俩住啊?还得给你俩做饭?你这雷比大冬瓜的威力大。”
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半边人,非常和谐地占着会议室的一半,于禾带着他们三个走进会议室,对面的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打了招呼:“于禾,又在公司熬夜?你真的是疯了啊。”
于禾头也不抬,把电脑接上电源,说:“我当不了生意人,只是个搬砖的。”
念桥和大舅、太子坐在于禾身后靠近墙那排的椅子上,把电脑齐刷刷在放在腿上,太子把头微微向念桥靠,低声在他耳边说:“跟于禾说话的那个是我们天天吐槽的大冬瓜黄东,他跟于禾一样是公司的合伙人,但他只想把产品卖掉变现,于禾不同意,今天我们跟卓老板开会,他在这个公司话语权最大。“
念桥很惊讶——她一直以为于禾是个经理或者总监,她想像中的合伙人是大冬瓜这样的,西装革履,道貌岸然,有独立的办公室,而于禾和他们一起挤在小工位,穿着T恤,睡在公司,实在是有点特别。
没一会儿,另一位穿西装的大佬状的男人走进来,大冬瓜站起来叫了声:“Sam你来了。”于禾没有站起来,小声叫了声:“卓老板。”这位卓姓老板看上去很赶时间的样子,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说:“开始吧,今天内部先达成共识吧,下周四跟佟宇最终决定。”
于禾默默站起来,把电脑接到大的显示器上,打算开始宣讲自己的思路,大冬瓜突然站起来,说:“于禾的产品思路我们都明白,你那个改版的版本,我已经在花钱去投放验证过了,我来讲讲结果吧。”
于禾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意外和一丝慌张,大舅赶紧站起来说:“投放?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初版啊,投放的效果不好也正常。”大冬瓜用一丝嘲笑的语气说:“我还没说结果呢,你就这么不自信了?”
一时间,大舅也不知道说什么,于禾拔掉投屏的接口,递给了大冬瓜。
屏幕上充斥了柱状图和折线图,显得很是专业和客观。
“完,于哥看到数字脑子就不转。”太子低低说了一句。
大冬瓜扣上了一颗西装扣子,开始演讲:“说明数据最好的办法就是做A/B测试。我把于禾新做的APP和我们原来的APP分别投了市场,不论是留存、商业化效率或者是用户评论,新的APP远远不如原来的APP……”
大冬瓜的话念桥没有认真听,她只是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细看,大冬瓜特意用两种颜色标出了新旧APP,努力在用数据说“新APP不如旧APP“,出奇的一致性让念桥感受到一丝奇怪,而于禾的表情里充满了不平和无奈,大冬瓜讲完后,卓老板盯着于禾,想让他解释些什么,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念桥死盯着数据,突然想起了什么,用笔记本掩住嘴凑到大舅耳边,低声说:“AB test的前提条件是只有一个变量,我不太懂这个投放,但我觉得变量很多,如果变量很多,这个结果就是有引导性的,不置信的………”
大舅很快get到了念桥的意思,他又站起来说:“东总,新APP和旧APP是在一个市场投放的吗?”
大东瓜自信地说道:“不是,我特意给新的APP花了更多的钱投了电子市场,让它有更多的曝光………”
“那就是投放渠道本身就不一样?怎么能作AB test呢?而且,旧的APP在原有的市场没有花钱投放,是用户主动下载,用户对产品是有认知的,数据表现好很正常;而新APP你是买了推广位投放,用户认知不强,可能是误下载,数据表现不好也很正常啊,不信你把二者的曝光、下载、激活的链条数据找出来,就会发现这个AB test根本不严格,数据结果也不能说明问题,我暂且不说两个产品的完善度了,只是这个实验就完全不是一个客观环境。”
大舅的一翻话有理有据,卓老板也微微点头,黄东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团队的人,团队的人都低着头。于禾松了一口气,身子站直了些。
“黄东,数据是客观的,公正的,但你不要选择数据。下周于禾跟佟宇汇报产品吧,你自己做个严格的测试吧。”说完,卓老板起身走了,走过于禾的时候抬眼看了下他,眼里有一丝看不懂的情感。
于禾开始收拾电脑,他们三个也一起起身打算往门外走,黄东突然问:“于禾,这是你团队新来的同学?叫什么?”
念桥吓到了,没想到自己被注意到了。于禾推着念桥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我的实习生,有业务接触自然会认识。”
“下周我约了佟宇和关心一起来听汇报,你好好表现。”大冬瓜的语气里有一丝看热闹的嘲讽,于禾听到这句话,念桥感动推于禾自己的力道停了一下,但又很快推着她往前走。
回到工位,太子突然蹦起来:“太爽了,大舅,你是我哥,你是我大哥,你那翻话真的爽哭我。大冬瓜的头都要掉下来了哈哈哈哈。”
“不是,我当时被那些数据都要绕疯了,差点全信了,是念桥提醒我环境和变量的问题,我才想起来。于哥说你数学优秀,真的是厉害。”大舅的绅士风度无时无刻不在。
太子笑着说:“你们高材生才懂这些,我一看到数字就不想看了,于哥肯定也是。”
于禾笑靠着工位,笑着点点头,对念桥说:“你是逻辑控。”
念桥紧张地摆摆手,说:“不不,我其实听不懂那些,只是提醒了下大舅数学方法,我是讲不出大舅那一翻话的。”
“准备好加班吧,下周还有战斗。”于禾扔给念桥一包速冲咖啡,念桥差点没接住。
念桥拿着咖啡和杯子走到茶水间,从前只喝牛奶的她,想试试咖啡到底有多苦。
“小朋友你好,你是刚来的吗?叫什么?”念桥身后冒出有点耳熟的声音,吓到她杯子差点掉在地上,她紧张地回头看到是黄东,更加紧张,不知所措地回答:“我叫念桥,东总好……”
黄东边倒水边说:“念桥!你不用怕我,你又不用向我汇报哈哈,你是在读大学吗?”
念桥望着茶水间外,多希望他们三个谁突然出现把她叫走,此刻她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木讷地点点头。
黄东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于禾他们组特别拼命,你看于禾都不带回家的,我们这边还是觉得生活要精致一点,有空跟我们组的同学认识一下啊?”
“念桥,开会了。”茶水间门口,于禾有点严肃地站在门口,念桥像小兔子一样冲到他身边,逃开黄东的追问。在走到会议室的路上,于禾有点像在喃喃自语,又有点像在对念桥说:“不行,他们这些人无孔不入,我得想个办法保护你。”
“什么?”念桥没太听明白。
“他们看不了我身边有得力的人,肯定各种烦你,我得想个办法让你一遇到麻烦就能通知我。”
“下次再这么可怕我就给你打电话。”
“电话太慢了,黄花菜都凉了。”
“总不能吹哨子吧?”
“这个时候你还会说笑。”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走到了会议室,大舅和太子已经在了,三人开会划分下周汇报的执行事项。在讲产品思路的时候,于禾总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与他面对数字时的茫然失措完全不一样,而念桥相反,她面对数字时总是更自在,面对直觉、想法这样的事情,紧张又自卑。
他是一个敏感、温柔的少年,老少年。
又是到了几乎10点才勉强完成当天的事项,四个人在会议室里都已疲惫不堪。“完了完了,公交车快要没了,宿舍门要关了。”念桥站起来收拾电脑和纸笔,疯狂往包里塞。
“慢点慢点,要不我和太子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大舅帮着一起收拾,绅士地提出要送她回去。
于禾也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说:“我送她回去。你俩也回去,明天再弄。”于禾一旦出现这种强势的语气和用词,三个人都会默默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