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念桥一夜无眠,跟于禾之间,就像跟柏意淳一样,还没开始就仿佛已经结束。不一样的是,柏意淳已经走了,而与于禾,仿佛还有梦可以做,但也仅仅是梦。
睡不着,她走到别墅的小阳台,外面的蝉叫、犬吠交织在一起,打开手机的手电照到黑暗中有个身影,定睛一看是大舅,念桥试探地叫了一声:“大舅?你也没睡?”大舅回过头,正在喝着啤酒,示意念桥坐在自己边的座位,递给她一厅啤酒,念桥犹豫不敢喝。
“你不用什么都听于哥的,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于禾的下属。”大舅的话简单而有力量,他就是一个温暖而坚定的人。念桥接过啤酒,拉开盖子喝了起来,有点苦,有点辣,有点酸,很难适应。大舅看着念桥痛苦的表情,说:“酒并不好喝,它是一种社交货币,就像我们平时握手,点头,拥抱一样,越往上走,越走得远,它作用越大。”
念桥忍着味道,又喝了一口,说:“我觉得我能渐渐体会到它的美味。”
“我在英国的时候,一个人在宿舍天天喝酒,有一天晚上我决定喝完最后一瓶就离开这个世界。“大舅云淡风轻讲起这段话时,念桥一下坐直了,成熟的大舅也曾有过如此可怕的回忆。
大舅看到坐直的念桥,轻轻笑了下,接着说:“我边喝酒边刷着一个APP,里面有一些很有趣的图片,有一张图上是一只很小很普通的小鸟,站在大雨中低着头,看到这张我落泪了,我就在用户反馈里写了一句‘我要用这张照片作我的遗照’,我刚打完就收到回复说‘滤镜调得不好,你会调吗?’,那一刻,我就决定回国,来调滤镜。”
“这个APP就是于禾的第一个项目?”念桥一下就猜到了。
大舅喝了一口酒,点点头,说:“那时只有他和代码写得非常混乱的太子两个人,于禾很有才华,也很有野心,我就留了下来,也活了下来,一开始我们都很简单,我们就想着项目能活下来,我们饿不死就好。但是,投资人加入了,资本参与了,很多事情变味了,但于禾的野心和才华还是很闪耀。”说完看了念桥一眼,念桥问道:“大舅你是不喜欢他对于成功的执拗吗?”
大哥摇摇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不,我很崇拜他,正是这种渴望成功,才能带着我们往前走,哪怕不择手段。”念桥靠在椅背上,看着群星,突然想到不知道哪一颗是柏意淳,但他知道在这栋别墅里的星星,是于禾。念桥突然觉得酒有一种力量,让她想要去表达,去呐喊,她转头对大舅说:“我之前也几乎要离开北京,但我留下来了,和你们在一起,这大概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你们在干什么?”于禾穿着睡衣,看着阳台上的两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问道。
大舅赶紧挡住念桥的边上的酒,抢着答着:“我们在聊《人类群星闪耀时》,改变人类历史的一些瞬间。”
“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早点睡吧,明天晚上还要坐火车。”于禾说着往房间走去。
念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懒懒起床,大舅正在摆着一桌菜,太子在洗菜,于禾正掌着勺炒着最后一道菜,一看就是老手,念桥倚在厨房门边,说道:“哥,你咋还会做饭?有点神奇……”
太子边洗菜边打趣说:“从小家里没钱啥都要会啊,我们这种凤凰男是不是经济适用?”
于禾踢了一脚太子,骂道:“凤凰男?你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就是草鸡男。咱还没能飞上枝头呢。念桥,你过来帮我把这生抽包装拆一下,我要用。”
念桥边答应边走到一堆瓶瓶罐罐前面,盯着翻着每一瓶,仔细看着上面的字,不知道哪一瓶是生抽。
“右边第二瓶,哎呀,念桥大小姐哎,你这生存技能为零。”见念桥半天没找到,太子大声冲念桥喊道,拿着瓶子边拆包装边往厨房走,假装生气地回应太子:“什么大小姐,我从小吃食堂,都没机会做饭吃的。”
满满一桌菜,确实是色香味俱全,太子整整吃了三大碗米饭,念桥在于禾的威逼下也破天荒吃了蔬菜。
“咦,我这饭里怎么有腊肠?”念桥一口咬到了饭里藏着的一截香肠,惊喜欢地问道,于禾边刨饭边回答:“太子说你们那边喜欢蒸饭时候放几截香肠,会让饭更香,肠也可以就饭。”太子把自己的饭翻了个底朝天,敲了下碗问道:“那我呢?我这碗里怎么没有腊肠?不是我提议的吗?”
“就一截,冰箱里就一小截。你吃红烧肉。”于禾不耐烦地跟太子吼道,夹了一大块只有肥肉的红烧肉扔到太子碗里。念桥从自己碗里夹断了半截扔给了太子,说:“给你半截。”太子一口吞了下去。念桥不断告诉自己,这种不带企盼的偏爱,不要太过度解读,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一种尴尬。
“我的手表,天啦。”在候车室里,四个人正准备检票,念桥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太子也站起来帮她搜寻:“花仙子吗?是不是落别墅里了?”念桥蹲下又站起来,找了半天,突然想到:“我刚才在安检前去洗手间,洗手怕沾手摘下来了,然后听到广播催安检,我一时匆忙没拿。”看到念桥急得要哭的样子,大舅说:“没事,就一块小天才,回去再买吧。没那么重要。”念桥完全没听进去这句话,把包往太子身上一扔:“我现在下去拿,还有十分钟,来得及。”说完,影子都消失在下楼的楼梯口,于禾赶紧跑到栏杆边看念桥奔路的方向,过肩的头发被跑起来的风吹得凌乱不已,瘦小的身躯在人群里灵活又无力。
念桥跑到洗手间,看到那块花仙子还在原地——幸好并非名贵的手表都没有人拿,念桥拿起手表边戴边往检票口跑,一路上不停地跟人抱歉地喊着“借过”,担心错过火车的时间急得眼睛里都是泪花,到二楼看到他们几个的座位已经空了,更是急得转圈张望,越着急越看不清,手机还放在了刚才的递给太子的包里,情急之下只有不停地按着花仙子,手表里响起了花仙子的歌曲,身后响起了几个人的笑声,念桥猛地一回头,看到于禾三人捂着嘴在笑,太子嘲笑地说道:“我们看你一路狂奔,那着急的样子,真怕保安哥哥以为你是小偷把你扑倒。”说完三人一齐笑作一堆,看到他们三人念桥的心总算放下,含着泪咧嘴笑了出来。
念桥朝三人跑过去,假装要打他们的样子,于禾一下把她揽到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全是笑意说:“你以后啊,就别离开我五米远了。”念桥的头贴着于禾的肩膀,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她顺手搭在于禾的腰上,第一次感受到拥抱的感觉,原来拥包是这样的的,这个世界还有这样一种力量,让你安心而不惧怕。
短短几秒,于禾便放开了,抓着她的手腕,往检票口排队的方向走去。念桥排在于禾身后,看到他的头顶有几根白发,她把手搭在于禾的肩膀上,踮着脚尖打量于禾的头发说:“哥,你才几岁,怎么这么多白头发?”于禾没有回头,把头往后靠了靠,刚好靠在念桥的头顶,故作轻松地答道:“操心呗,总是操心项目,操心你们。”
念桥的心揪起来了,她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人,她知道自己未来会为他做很多事,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一生的职业生涯,只要他需要,只要她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