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侯爷和钟吕一路再无波澜,接近京师,霍侯爷决定先不回府,先到四个卫城转上一转。钟吕知道霍侯爷所想,几人又耽搁了一天才回到侯爷府。
侯爷府上下无不欢欣,连老祖母都出来看看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子,彼此寒暄,热闹非凡。
下人们带着春生等去后院歇息,霍君集与老侯爷、南越王、北境王、钟吕等来到书房,这时候才知道回朝的起因,以君集的本意是非常不愿意参与朝堂纷争里来,圣皇和侯爷故而没有提前告之。圣皇固然怕君集借军务推脱不回,而老侯爷想的更长远,朝中愈见纷乱,长此以往,无数儿郎浴血拼下的太平盛世,恐怕经不住几日折腾。朝中乱局错综复杂,或许只有君集者出面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君集仍然犹疑不绝,钟吕也认为这时候参与朝中事物似有不妥。老侯爷见君集颇有退意,站起身来,庄严肃穆说到:“你们跟我来!”不庸质疑往后堂而去。
众人忙起身相随,穿过宁静的后花园,来到一处安静的院内,四名穿着严谨军旅装束的守卫,见到老侯爷等急忙行礼,尤其见到霍君集,更是瞬间振奋,站的笔挺,高喊元帅。君集知道这里是霍家祠堂,神色也肃穆起来。
老侯爷让军士打开大门,众人依次进入。白色的祠堂内部宽阔,里面灯火通明,一尘不染。一副挽联:“英烈千古,百世留芳;忠魂不泯,万代长存。”横幅“忠烈祠堂。”最中间,一个大大的红字“霍!”众人皆肃然起敬。大小牌位不知多少,在霍字下静静排列,如同一营的战士护卫自己的信仰。
老侯爷带着君集上了三炷香,众人一起跪拜,嗵嗵嗵三个响头。拜祭过后,老侯爷对众人说言:“烦劳诸位来我霍家祠堂,这里住的是历代为国捐躯的霍家儿郎!”要知道祠堂是家族重地,非族人不得入内,而老侯爷让南越王等进入此间,事何等信任!钟吕躬身以礼:“谢老侯爷信任,晚辈方能得以瞻仰英烈,这份荣光没齿难忘!”北境王等皆施礼谢过。
老侯爷让军士拿过厚厚一本名册,吩咐到:“君集,你来念出诸位族人的事迹!”霍君集庄重接过,平复心情,朗声念起来。
霍元申,生于皇历六十二年。皇历一百零一年,战死于西蜀巴山,时任西蜀兵营前锋营营长。
霍风,生于皇历八十七年。皇历一百四十四年,战死于臧边,时任西南大营行军总管。
霍轻舞,女,生于皇历九十九年。皇历一百四十六年,战死于珠穆峰下,时任西南营行军副指挥使。追誉“二品护国将军。”
……
霍君凌,生于皇历二五三三年,皇历二五七八年战死于漠北大营,时任漠北大营右营元帅。追誉“忠烈伯,二品世袭。”
历代霍家牺牲于战场者共计一千八百五十五人,征战中失踪二百零三人,其中最年长者霍吟川八十八岁,最年少者霍飞煌一十六岁。
霍家儿郎世代报国,霍家英魂万古无伤,霍家后人永奉朝堂!
大圣王朝,二六三六年祭。
君集越读声音越高亢,越读越悲壮,读到后来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再读到最后霍君凌正是君集二哥,已经泪如泉涌。
南越王、北境王、钟吕、王佐等皆泪下难禁,等到君集读完,全部再次跪拜叩首高呼:“英烈千古,英魂长存!”呼声如同怒雷,数:俱都震颤,像似英烈有知,以示安慰。
众人回到书房,待君集平复情绪,老侯爷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君集。君集肃穆而答:“父帅原谅君集则个,祖辈世代忠良,忠烈为国捐躯,舍生取义,成就这朗朗乾坤。而君集以个人好恶逃避重托,深感愧疚。既然圣皇信任,叔辈推举,君集定赴汤蹈火,即使地狱雷霆,君集绝不退缩。”
南越王等先是被祠堂一幕震撼,又被君集父子为国之慷慨打动,心中无不折服。挑起大拇哥盛赞父子大义。
解决君集心中疑惑,老侯爷可谓用心良苦。如今圣朝暗流汹涌,仗历代圣皇余威而貌似繁华,实则危机四伏。如果再不整治,根基动摇,恐怕倾覆不远矣。知子莫若其父,老侯爷以历代忠义坚定君集心性,君集心领神会,老侯爷心中宽慰,于是传命手下,摆宴为君集洗尘,同时也是对到府贵客的感谢。
霍君集还朝,这消息如旋风般刮遍王城,相信不久整个五洲都会知晓。王宫贵族,军中领袖,各大家族,包括部分江湖人士,乃至玄修高士听闻这一消息后心情大有不同。君集儿时玩伴,军中老友,曾经的同僚欢喜万分,纷纷出得门去,骑马坐轿,目标侯爷府,去看侯君集。
而也有些如安光之流,暗暗焦虑,心中发紧,喉咙发堵,有的感觉天都跟着黑了一样。
安光在自家内院,看向侯爷府方向,低低叹了一声:“他,还是回来了。”
四皇子翟沣在书房执笔而书,吩咐大管家:“把此贴送与侯爷府,听霍君集回话,立即回禀。”
丞相府,狄夫子亦写了帖子,命下人送去侯爷府后,站在院中望了望天空,他是怕天气要变么?
老侯爷传话摆酒席,结果没想到,这一席就停不下来了,访客纷至沓来,负责迎宾的仆人腿都跑断了,报:“启禀侯爷,驸马府战狂战大人到访!”“报!司马萱大人到访!”“报!太子殿下公人送来帖子呈与霍元帅,并在府外等候回复。”把老侯爷给传烦了,别报了,再来者都请进来就是了。
君集履历丰富,性格豪爽,而又有儒将之风,因此故交甚多,当然得罪的也不少。儿时玩伴,军中战友,朝中同堂,这些人大多都已经非富即贵,有军中大佬,卫城军中首脑,还有各大家族继承者,而武修玄修也有结识。闻得君集回府,立即赶来相见。其中有泛泛之交来此打个过场,有的那是赶都赶不走的,这顿晚宴,几乎成了流水席,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中间还不停的有人送来拜帖。还有一些老侯爷门生竟还送来重礼,虽言辞恳切,这也表明朝堂风气之浊。当然这不影响饮宴的热闹。
君集酒量无人不晓,当真来者不拒,但是猛虎架不住群狼啊,这时候也有点微醉,还不停的有人来敬,钟吕春生也拦不住。
驸马府战无双公子战狂是和霍君集不打不相识的过命之交,文印之子文亦殊、司马竟如之子司马萱等都是君集在学馆时就交好的玩伴,这些人三年没见君集,那不是一般的亲热,又搂又抱,又打又闹,微醉之后,还互相吐槽,谁谁捡着羊粪用嘴尝了,谁谁偷看丫鬟洗澡被揍了,越说越不着调,后来竟唱起年轻时浮浪子弟中流行的春调,什么哥哥妹妹情义多,半夜摸进奴的被窝,旁边的侍候丫头臊的脸通红,老侯爷气的猛踹几脚也不济于事。
直到子时已过,这顿酒才结束,杯盘狼藉,横躺竖卧,辛苦了下人们,可他们也高兴得很,今天这些老爷高兴,赏的零钱比他们一年辛苦钱还要多。
钟吕和春生把君集扶回塌上,君集手还在比划,嘴里还喊着“上酒!”钟吕难得见到侯爷这么放松,久在军旅,侯爷律人律己,醉酒当歌是一种怎样的奢华!
君集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还是闻讯回府的君集的二姐霍赛珠把他扭耳朵揪醒的,这时候钟吕带着春生从府外回来了。
清晨醒来,钟吕和春生吃过早点后,倒成了闲人,因为侯爷还睡着呢。于是钟吕跟管家说了一声就带春生出府外直奔西郊。
自春生跟随几日,一起经历过几次惊险,侯爷和钟吕都非常喜欢春生。虽然是猎户家的孩子,却知书达礼,在几次惊险中,春生表现出的勇敢机智都让钟吕很欣赏,而且这孩子反应机敏,勇于担当,明知不敌绝不退缩,最令人惊叹的是他那强大的自愈能力,多么重的伤很快就能复原,稍有武学常识任谁都看的出来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这时正闲的无事,钟吕就把春生带到以往进王城时自己练功的地方,几年没来也是想去看看。
很快,钟吕他们就到了目的地,春生四处观瞧。这是一座青山的背后,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一幕瀑布倾泻而下,冲击出一个深水池,溪流湍急向密林伸出蜿蜒而去。
钟吕让春生把阿爹教他的拳脚功夫耍一趟,春生也不扭捏,周身收拾利索,就打了一套拳。
这拳法春生练得纯熟,只见他出手迅速,手法自如,鞍桥马步都很扎实。辗转腾挪,快捷稳健,直耍的舞舞生风,旁边的小树都被拳风刮的点头哈腰。
打完收功,神情自若。钟吕看罢,暗自点头,果然不错,这拳法也有点熟悉,颇有河间保安府世袭影背拳的精髓,看来郑强也非平常的猎户。
钟吕夸赞一声:打得好。就领着春生向瀑布走去,在水池边站定身形。瀑布自高处冲击而下,带着呼啸击打光溜溜的石头溅起不少水花,春生衣衫尽湿,冷冽刺骨。而钟吕迎风而立,长衫迎风而动,一点水滴也没有粘上。
钟吕撤出七星宝剑,向着冲击而下的瀑布平平斩去,看似缓慢,却形成一片剑幕。七星剑进入水幕中,钟吕手臂一挥,剑幕一挑,瀑布跟着转了方向,不再向下,而是射向空中,剑幕下方,再无水流。瀑布在空中射出几丈,终于势尽,被风吹散落向下方,阳光直射,一条七色彩虹横跨水池,与七星剑交相辉映,如梦似幻。
春生目瞪口呆,一剑断水流!再引水倒流!
收回七星剑,瀑布再次喷薄而下。钟吕再次挥剑切开瀑布,只见七星闪烁,剑气弥漫,剑指兑位,一道弧线后又指向坤位,然后离位、兑位、艮位,水流跟着剑势游动,绕着钟吕身周翻转舞动,越来越快,形成一条水龙翻腾呼啸。钟吕的身影完全被水龙遮掩。瀑布似乎惊怒于被如此戏耍,倾泻而下更加汹涌。喷薄呼啸的瀑布在水潭处尽皆化作水龙盘旋飞舞,水啸,龙吟,时隐时现的七彩虹,壮哉,丽哉!
春生彻底看呆了,心中无数个震惊,穷其所有能想到的词汇也无法知道该怎的形容这梦幻般的场景。
等他从这梦幻里清醒,瀑布依然,钟吕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人一剑,方才的一切仿似没有发生过。
春生的敬仰和渴望在心中无限喷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三个响头,“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钟吕坦然受之,扶起激动不已的春生,笑容满面。
师徒情分如此而定。钟吕坐在潭边大石上,对站在身旁的春生讲诉七星门师门传承过往。
钟吕虽然是上任掌门,现任门主却不是他的徒弟,虽有教导,属于代师传授。七星门所在七星山因七座山峰对应分为七宗,钟吕为第一峰天机,而现任掌门是第七峰天瑶。七星门本世外门派,很少参与俗世纷争,几百年前的百年大战,荒蛮之地率先请出外修参战,逆天而为,五洲修士方才参与,七星门最为耀眼,对最终五洲大陆胜出起到了关键作用。从此七星剑,七星门,七星玄阵盛名远播。自那次大战后,七星门重新归于世外,偶尔亮相皆有壮举传世。圣朝先祖盛赞,制作巨大七星王座玉雕赠予七星门,从此七星门与五洲略有来往,隐隐成为五洲盛誉之尊。
钟吕对春生讲诉了门中一些传奇故事和曾经举世瞩目的先祖大能,对现在门中情况也详细介绍。尤其是提到钟吕的大师兄邹衍,推崇备至。
春生听得是双目放光,悠然神往。钟吕择徒甚严,除了天资还重因缘,此前有正式的徒弟六个,春生拜师后,正应了七星之数,也就成了钟吕的关门弟子。跟很多宗派一样,天机宗门下还有众多子弟修行,虽也不俗,但不入门墙,俗称外门弟子。
讲诉完后,钟吕看了看时辰,吩咐春生从明天开始,每天辰时来此练功,三个月后同归宗门,届时门内盛会,再正式拜入门内。春生自然兴奋异常。
钟吕带着春生回到侯爷府,霍君集也洗漱完毕,正于二姐霍赛珠打嘴架。这姐俩似乎从小犯相,见面就吵,二姐争辩不过,但每次必争,最后都变粗脖涨脸,文斗变武斗,二姐吵架没赢过,动手没输过。府内众人往往心里同情一番君集的二姐夫。
这时,二姐正要拧君集的耳朵,见到钟吕二人有点不好意思,君集一看救星来了,立马招呼二人,说声回来正是时候,跟我前去拜见太子殿下。钟吕是知道他们兄妹的,见怪不怪,而春生大开眼界,堂堂漠北元帅、漠北侯被姐姐欺负的落荒而逃,不禁直吐舌头。
君集边走嘴里还叨咕:“赛老虎嘴功见长,差点不敌啊!”霍赛珠隐隐听见,起身就要追,君集大喊:“不好,扯呼!”撒腿就跑,一时间,候府笑声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