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城位于上谷郡与右北平郡的交界地带靠后一些的位置,是广袤的西北大地与中原联通的最后一道雄关,在几百年前大周还没有征服突厥,鞑靼等草原民族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座纯粹的军事要塞,但是随着突厥等草原民族称为历史,这座曾经的军事重镇也慢慢的变为了一个繁华的商业城市,城市里面再也看不出来曾经的军城痕迹,唯有古老斑驳的城墙,还能够勉强证明这里曾经是一座军事重镇。
时间是这世间最无情的利刃,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王侯,还是卑微如尘的黎庶,都逃不过它的审判,但就算是这样,也总会有些人会在这把利刃之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些微刻痕,看着眼前古老厚重而又斑驳的城墙,周文有些唏嘘又有些欣慰。毕竟吞噬性命的猛兽,即便是它再怎么雄壮威武,在周文看来都比不上而今繁华鲜活的城市哪怕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一直以来,周文都认为,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加值得敬畏的,所以一直以来,他即便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梦中,但是他也在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敬畏生命。所以如今,当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渔阳城中鲜活的一幕幕场景,放开身心,感受着那一个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生命,周文有些陶醉了。
带着晓,邢武,伯爵以及两个侍卫,周文优哉游哉地行走在繁华的闹市之中,看着身边的人群,周文忽然又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渔阳城的市集不说比不了记忆之中的集市那般热闹,就算是平日里的帝都集市,都比这小小的渔阳城不知道热闹了多少倍。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群,他们绝大部分衣衫都是比较破旧的,即便偶尔有一些个身穿新衣的,除却是身家不错的商人或者二代之外,就是一个个被父母报在怀里的孩子了,就算是这样的新衣,也基本上只是外面的一层是新的,里面依然是缝缝补补的旧衣物拼凑起来的,即便是这样穷困的生活,也没有阻止百姓们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热情,尽管他们生活的在周文看来并不如意。
半天的时间逛下来,除了收获了一大堆百姓的异样眼光之外,周文等人也并不是一无所获,首先渔阳城里的百姓,生活水平并不算太差,这一点通过街上摆摊的小贩就可以看出来,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如果百姓们连饭都吃不起了,那么他们关心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哪里能够挣钱,能够挣到填饱一家人肚皮的钱。根本不会有空闲时间来市面上闲逛,没人闲逛,自然也就没有摆摊小贩的生存空间。
而周文现在看到的是什么情况,一条接近一里的长街之上,人流如潮,摆摊的小贩也是三五成群,卖什么的都有,无论是山上的冬笋野味,还是自家的家禽家畜,甚至周文还看到了卖小孩子玩具和摆摊卖艺的,由此可见,渔阳城中的百姓们手里还是有些积蓄的。另外,周文等人还去了路边的布庄,在这里,周文不仅看到了灰白色的麻布,还看到了五六种其他颜色的麻布,很显然,这是有市场需求,所以彩色的麻布才会出现在这里,类似的细节还有不少,这些景象让周文的心情很是轻松了不少。
倒是晓明显没有明白周文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得如此开心,至于邢武,他则是没有任何感觉,毕竟你指望一个常年混在军营之中的人去观察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殿下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心情相当的不错呢!”回去的路上,晓有些疑惑地跟周文问道。
“很简单啊,我看到渔阳城中的百姓生活不错,过年前还能有钱去准备年货,心情自然就好了”,周文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晓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望着周文,
“什么怎么看出来的?用眼睛看得呀”,周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于周文的迟钝,晓有些无奈的再次开口:“我是说,殿下是怎们能通过看,就判断出这些百姓的生活不错的?毕竟在我看来他们都差不多啊,甚至看起来还远没有京城的百姓好”。
这是的周文才反应过来,晓应该是不懂供求关系理论的,没办法,他只能把今天下午的情况结合供求关系理论详细地给晓讲解了一遍,晓听完倒是若有所思,至于邢武以及另外两个侍卫,周文一眼去发现三个跟木头一样,面无表情,很显然刚刚周文的一番话,他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周文有些心累,但是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他们这些人不识字,又是长年混军营的,一帮肌肉练到脑子里的家伙,还能指望他们怎么样呢,倒是晓看起来是一个可塑之才。
在人放松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的很快,眨眼之间便是新年夜,周文亲自在驿馆的大堂之中设宴招待自己麾下的士兵及管事,并且当面把所有的赏赐给颁布了下去,收获了大片的感谢之声,至于普通民夫们的赏赐,自然有管事的人按照规定去分发,周文相信在自己的眼皮之下,还没有人敢做出克扣的行为。
而周文则在宣布完事情之后就去了楼上,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太高,这种情况之下说什么与民同乐实在是过于荒谬,周文的存在只会让这些人提心吊胆,所以周文很自觉的到楼上跟此行真正的高层开小灶去了。
随着周文出现在二楼的厢房之中,一阵阵问好声也是连篇响起,在座的一共是十一个人除去晓以外,真正能够让周文在意的,只有邢武以及五人农官团的农学博士许行二人,其余的三个百夫长和许行的四个徒弟,只是周文叫过来凑数的而已。
许行今年四十七岁,看起来有些干瘦,面庞也是粗糙黝黑,如果是不知底细的人来看,绝对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老农,又有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正五品的农官博士呢?毕竟其他署衙的一个小吏看起来都比他更有气势,并且在大周朝堂之中基本上也没有几个认识他的,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看起来还有一点丑陋的人,他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不断的改良耕种方法,让整个中原地区的粮食产量整整增加了半成。
也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在听说周文的事情之后,主动要求跟随周文前往幽州培育良种,也是现在周文最为看重的一个人,即便是邢武,在周文心中的地位都要排在这个老头下面,这是一个真正伟大的人,别人当官的理由有千千万,唯有许行,在当官之初便是为了让这天下的百姓能够吃饱饭,二十多年来从不钻营,只是扎根在田间地头,默默实践着自己的理想。
就是这样一个朴实,值得周文尊敬的老头,在前往幽州的路上与周文交谈过一次之后,顿时对周文的想法惊为天人,无论是周文所说的沤制肥料的方法,还是套种之法,又或者是良种杂交,培育更加强壮植株的方法,都深深的让许行为之着迷。如果说有一个比周文更加着急赶往幽州的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许行。
而周文也想借着今天吃饭的就会,探一探许行的态度,看看能不能把他变成自己人,毕竟接下来的良种培育,周文肯定是要动用自己的天赋能力的,而这种事情,一定是瞒不了许行的,毕竟在座的所有人之中,没有人比许行更加的有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