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指着［百花深处］。胡同是狭长的，往里走略觉宽敞些。
拐角处那座四合院内.
年纪约摸四十五六岁，着装讲究，浑身散发儒雅博学的气质的中年男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他皱起浓黑而整齐的眉毛，眼睛始终盯着手机：通讯录联系人：儿子。他几次想拨出电话，却犹豫不决，迟迟没有拨通。
还未等他决定好，握着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大池。是大池啊！我还以为……程茂昌接通了，对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程叔！您今天在学校吗？”
程茂昌是贤川一中的历史老师。
“大池啊，我在家哩，今儿没课。怎么了”
“那真巧！叔，我馋你烧的清蒸鳜鱼了，待会我拎鱼来啊？”年轻人语气亲昵，让人不容拒绝。
“难得你这个人民警察喜欢吃我这个老头子烧的菜哩！大小伙子哪会挑鱼？你下班就赶紧过来，叔自己准备啊！”程茂昌说话间带着笑意。
“那敢情太好啦！程叔，那你先忙！我先不叨扰你了”段达池心满意足得很。
“大池！下了班早点来”
年轻人连声答应。程茂昌挂了电话，大池要来？那儿子出门办案的猜想八成是真的了。
程茂昌去东门菜市场挑了条肥美的鳜鱼，又买了新鲜蔬菜，一回到家就进入厨房独自忙碌起来。
太阳渐渐露出光芒，餐桌上的佳肴色相鲜美，香味浓郁。
作为主菜的肉质肥美的清蒸鳜鱼被摆在中间。西红柿鸡蛋汤，青椒肉丝，再加上一盘香脆红皮花生。虽只是些家常菜，却也足以显现出下厨之人的用心。
段达池换了班连警服也没有脱下直奔百花深处。
“程叔！”
“来了啊，大池”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段达池帮忙端出浓香四溢的饭菜。
……
“程叔，显子去A城出任务了。你别担心他啊”
“我说这小子！去哪儿老是一声不吭的！又麻烦你了！大池”程茂昌隐隐为儿子担心。怎么派个新人出任务呢？
“叔，没事儿！”
段达池陪老爷子坐了一会，才回到自己家。
A城警局，高琉松和程显远道而来。接见的刘远刑警在路上已经给他们细细讲述了环东湖抛尸案嫌疑人袁杰近期在A城一家黑旅馆活动。
环东湖抛尸案件。
2019年11月19日午夜2点20分，据去环东湖夜钓的周某报案。
半小时前，周青因和朋友的一个赌约半夜来到环东湖夜钓。得亏他胆子小，不敢开任何光，连走路也不出声。
沉寂的黑夜被环东湖边传来女性愤怒绝望的声音划破。
周青魂魄惨遭一击！立刻藏身于身旁的大石后。
声音不断，似乎是名男性正在侵犯一名女性。男性似乎很不耐烦，“咚咚”传来像是硬物撞击头部的声音，女性惨叫声不绝，渐渐地听不见声音了。接着传来重物被砸进湖里的声音。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操作过后，凶手用手电照了照寂静的四周，慌慌张张的逃去了。
周青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精神高度紧张，大气也不敢出。
到达警局时，周青几乎不能独自站立，情绪很不稳定。看见警察的一瞬间，30几岁的瘦弱男人哭的泣不成声。警察的安抚也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约半小时后。他哽咽着讲述案情的来龙去脉。他惊魂未定，一股浓浓的愧疚在心底扎了根。
连夜，警局专业团队在湖里到捞出了衣不蔽体的女性的尸体，其头部已血肉模糊，不堪入眼。女尸身上每一处痕迹无不诉说着凶手的狠厉。
第二日，经过对现场的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的严密勘察。刑侦队终于得到了嫌疑人的DNA信息，袁杰，38岁，云山人。
云山公安局刑侦队队长李强带其领团队反复查看环东湖附近19日凌晨及20日的所有路段的监控录像。终于在偏僻的青龙街区捕捉到了嫌疑人袁杰的身影。
更详细更精确的信息接二连三的获得。袁杰租住在青龙街41号，二楼左室。
青龙街41号，李强等若干刑警，此刻面上并不好看。
袁杰竟在重重监控之下给溜了。
监控里再没有出现袁杰的身影。
云山刑侦队依然辛苦的工作。
时隔1个月，嫌疑人在A城终于有了动静。
令人意外的是组织居然派程显这个新人和高琉松去A城。
——
嫌疑人袁杰企图侵犯小旅馆老板的女儿，被黑店老板及时制止。
老板爱女心切，冒着关门的风险暗暗把袁杰给告到了A警局。A警局系统自动比对出袁杰的信息。
进展非常顺利，旅馆老板和警察里应外合。
瓮中捉鳖！
嫌疑人袁杰还躺在床上，丝毫不知死亡即将来临。门铃响了，袁杰乐滋滋的去开门。他一脸懵逼的被身手敏捷的老高按住，程显飞步上前一把给袁杰铐上手铐，袁杰被当场抓获！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四条，由于旅店没有相关的营业执照，予以老板3日拘留。
老板看见被铐着手铐的袁杰被警察押出去时，心里爽到爆炸！妈的，不看看自己什么屌样，敢对我女儿上下其手！
袁杰被云山公安局押回了云山，等待法院审判。
刑侦队特地举办了庆功宴，庆祝他们队在A城警局的协助下成功破案。祝贺新人程显第一次出任务圆满结束！大家此刻身心放松，畅快的聚了一个餐。
程显不骄不纵，微笑面对夸奖他的同事们。
“想当年虽然在学校见过了那么多尸体，可实际上我还是受不了，吐的胃都酸痛。小程显不错诶，第一次实战都不慌不乱”老高想起那具后脑被石头砸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女尸，饶是他这个工作了7，8年的刑警想起都头皮发麻。可程显非但没有害怕不适，反而还第一个给女尸盖上了白布。
程显想起那具被蹂躏践踏，死相十分难堪的女孩。女孩的父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他的女儿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世界上真的有感同身受吧。
程显的心狠狠的抽搐，眼角微红。当年妈妈，她，也是遭人侵犯致死的。如果，爸不和她争吵，她也许就不会堵气出门，那样或许就不会……他热泪盈满眼眶。
“程显，多经历几个案子就好了，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何洁见程显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连忙出声安慰。
大家只当他是对那个女孩的同情，不甘。都纷纷出言开导他。
程显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如此触动。他不想让自己失态，红着眼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真诚的感激大伙儿“嗯，谢谢”。
晚上八点，大伙儿散了。程显回到了百花深处。他走时没有和程茂昌事先打个招呼，回来的时候也没有。
程茂昌大概刚从学校上课回来，堂厅的椅子上随手放着什么文件。程茂昌端着一碗素面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屋里的人，身形明显一顿“回来了”，他上下打量了略显疲倦的儿子，还好并未受伤。
“嗯”程显目光停在父亲惨白的脸上，心里一股怪异感油然而生。又盯着他端着的面，晚饭只吃素面吗？
本想关心儿子吃饭了吗，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还没吃吗”
程显想他不是一向喜爱做菜吗？怎么晚上只吃素面？思虑间，他的眉又不自主的皱起“吃了，我先休息了”便回房间了。
程茂昌看见儿子不耐烦的皱眉，脸黑的像欠他钱似的。儿子的背影近乎孤绝，程茂昌眼眶一热居然有股泪意涌出。老了，人老了啊！宽阔的堂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今天腹泻，腹部微微胀痛。实在没有胃口，他只好下了一碗素面。独自吃起面条，满是淡然无味。
回到房间的程显脑里满是父亲异于平常的灰白的脸。他，哪里不舒服吗？都那么大的人了，有个痛处，会去医院的吧。还是个高中教师呢，不用担心。他暗暗想把自己关心父亲的感情隐藏起来。他的心底始终隐隐不安，可他还是睡下了，是最近自己太累了吧，想太多了。
程茂昌勉强吃下一碗面，冲净了自己用的一个碗，一双筷。回了房间，又仔细将明天要用的课件准备好。
待一切忙完后，他吃下一颗胃药，入睡了。
胃部的不适感让他睡得并不安稳。
这注定是一个不宁静的萧瑟之夜。半夜，程茂昌是被热醒的，他起来倒水喝。杯里的水吃药时已喝完，他只得出来倒水。
脑袋晕呼呼的，双腿也使不上力，冬天夜间冰凉，怎么自己还觉得热呢？这是他晕倒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程显睡得也不深。他从梦中忽然醒来，出来倒水喝。没成想刚好撞上眼看快晕倒的父亲，他大步流星过来扶住程茂昌“爸？你怎么了”声线不稳，急切到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程茂昌失去了意识，手里原本紧握的杯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爸?爸！”漆黑的夜，任程显微颤抖的声音在屋里呼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