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微城。
微城最赋盛名的——妙手回春医馆外,求医之人,络绎不绝。
少年李沐轩,却独自蹲在墙角落里发出低泣。
“你母亲病入膏肓,再不凑足一千两白银请黎老医师亲自诊治,必活不过半个月。”
药童冰冷的话,像刀子样扎心。
可如此高昂的诊金,李沐轩根本拿不出来。
父亲李广三年前莫名失踪,母亲王翠思念父亲成疾,才刚满十八岁李沐轩成了家中唯一的支柱。
自从母亲忧思成疾之后,为了给她治病,李沐轩掏空了家底,借下无数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外债不说,半年前还做了杜府的入赘女婿。
上门女婿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耻辱!
可报酬是五百两雪花银。
五百两白银足够普通之家十年丰衣足食。为了给母亲治病,五百两白银不到半年,已经挥霍一空。
李沐轩现在全身上下掏不出一枚铜子。
“一千两,一千两,还要一千两啊!”
想到医童说的天文数字,李沐轩深深绝望,山穷水尽的他,去哪里凑一千两。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病死。
“不行,我一定要借到一千两。”
李沐轩擦掉眼泪后,咬牙站起来。
事到如今,他决定豁出一切尊严去借钱。
李沐轩敲响了二叔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刻薄的二叔,还是亲二叔!
二叔黑着面庞,冷冷的盯着他。
“二叔,我母亲急需钱救命......”
“我呸,还敢舔着一张狗脸来要钱啊?”
李沐轩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上次才给了你们一两白银,还不够吗?真当我家是善堂不成?”
“现在,马上,立刻,滚!以后不准来这里,我没有你这样贪得无厌的狗屁亲戚。”
二叔说完,毫不留情的将李沐轩推开,然后嘭的一声重重关门。
李沐轩气的身体颤抖。
人情冷漠,他完全没有想到,父亲失踪,抢走爷爷所有遗产的二叔,却不肯在这个时候伸出半点援手。
李沐轩没有办法,他只能厚着脸皮,放下尊严的去找其他亲朋好友帮助,但毫无例外,一一吃了闭门羹。
甚至,有的亲戚还警告李沐轩不准再来骚扰,否则就报官抓他,告他骚扰民宅。
惨的是祸不单行,放高利外债的恶人几波找上他,暴力催还,连吓带打,警告他再还不上利息就要他的命。
李沐轩刚挨过揍,鼻青脸肿,行动踉跄,说不出的狼狈。
走头无路之下,他硬着头皮回到府家,想找名义上的妻子杜芸薇。
杜芸薇通过侍女之口听到废物丈夫又来要钱,根本没有现身相见,便让侍女送他一字:“滚”!
离开杜府,李沐轩擦干泪花后,来到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胭脂馆。
这是与他从小指腹为婚的林芷珊开的。
只不过父亲失踪,母亲患重病,加上爷爷去世后所有家财被二叔占尽,家道中落后,林芷珊一家便单方面的解除了婚约。
之后,他们家立马让林芷珊做了微城有名富商黄大宝的小妾,据说得到了丰厚的彩金。
如今这家略有名气的胭脂铺,也是富商黄大宝出钱替林芷珊开的。
说实话,李沐轩并不气林芷珊的家人,也不恨她。相反,他一直认为与林芷珊两小无猜,若非家中巨变,对方会是他的一生的良配。
解除婚约,嫁给富商黄大宝做小妾,李沐轩相信,一定是受她的家人威逼。
胭脂铺内的生意很好,里面人流很多,林芷珊虽是黄大宝的小妾,可相貌不俗,颇俱姿色,极受宠爱。
她曾是李沐轩未婚妻的事情,也被不少人所熟知。
这个年代,被女方解除婚约,做上门女婿,都是非常羞耻的事情,可李沐轩一个人全占齐了。
所以,便顺理成章的沦为一大笑柄。
李沐轩来这里,其实是莫大的耻辱,可想到母亲急需一千两救命,他又只能来这里做最后的挣扎。
毕竟,他相信林芷珊会看在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情分上,借这一千两。
若非走投无路,李沐轩一辈子不会踏足这里。
胭脂铺内,装潢高贵,出入之人自是不凡。
里面充满了好闻的胭脂香味,李沐轩走进来后,与里面的一切格格不入,便缩着脖子,显然自卑。
进入胭脂铺后,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全场所有华衣身影的目光皆望了过来。
李沐轩一眼就看到了林芷珊,她依偎在一个满身富态,穿金带银的肥胖男子身边,那人便是富商黄大宝。
林芷珊穿着一袭锈着牡丹花的紫色绸缎裙,依如既往的漂亮,白皙的肌肤和修长的身材,配上秀美的五官,美丽动人。
她的脸上,没有了李沐轩记忆深处的温婉,倒多了几分冷漠高傲的表情。
发现了李沐轩的到来后,她水亮的眸子微微一缩,脸上渐渐淡漠,竟流露出几抹嫌弃,就好像看到一只臭不可闻的恶心流浪狗。
这时,林芷珊的亲大姐林芷芊,突然跳了出来:“李沐轩,你来这里干么?”
语气十足嫌弃。
迟促了一会儿,李沐轩才生出勇气:“我是来......”
“你是来要饭的对吧,不好意思,今天所有剩菜剩饭已经喂狗。”
林芷芊打断他,刻薄道:“你滚吧,我们这里不欢迎叫花子。”
她向来看不起李沐轩,也正是她极力撮使父母,劝林芷珊与李沐轩解除婚约,让妹妹嫁给黄大宝作小妾。
李沐轩不久前挨过高利外债的揍,头发蓬乱,脸上淤青,衣服皱巴巴的,此刻的形象确实比乞丐好不上哪去。
想到要借钱救母亲,李沐轩忍受污辱,强装平静的开口道:“芷珊,我是来找你......”
“呸,我妹妹如今可是黄老爷的妾室,注意点自己的身份,芷珊是你配叫的吗?”
林芷芊再次冷笑打断他,道:“在说了,你不过是杜府的窝囊废上门女婿,身份还不如一个下人,是替人冲喜的污秽工具,晦气的很,赶紧滚出这里,别把霉气传过来。”
这时,被林芷珊依偎着的黄大宝,张开满口金牙,呸了一声:“真他娘的晦气。”
李沐轩给杜府做上门女婿冲喜一事,广为人知。
胭脂铺内其他人闻言,亦冷眉竖眼的盯向李沐轩,神情充满了嫌厌,就好像看到了一坨臭狗屎一样晦气。
“芷......我是.......”
李沐轩忍受着所有的白眼,深吸一口气后,硬着头皮上前,看着林芷珊正要说话时,一个嫌弃的尖叫声喊起来:“滚!赶紧移开你的脏脚,莫碰到我们店内楠丝琉璃所制的珍贵地毯,若是踩坏,把你卖了也不够赔。”
林芷芊上前推了一把李沐轩,好像李沐轩就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一样,说不出的让她恶心。
李沐轩被推,后步了几步,面红耳赤。
他知道会被羞辱,但没想到会这么绝情,紧咬牙关后,道:“我是来找林芷珊的。”
这时,贴着黄大宝的林芷珊,微微站直了曼妙的身材,脸上虽然没有讥讽,可眼神中的漠然显示出了她已非昔日的林芷珊了。
富商黄大宝,满嘴大金牙一咧,嘴巴勾起一抹戏谑:“芷珊现在是我的妾室,岂是你想找就找的。”
说着,他还示威性地用油腻大手,往林芷珊胸前抓了一把。
李沐轩脸颊发红发烫,作出最后的希望:“林芷珊,我真有急事找你,我.......”
然而,林芷珊看着李沐轩,脸上依然是高傲和冷漠,就像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她终是开口了。
“你走吧,你一个秽气的上门女婿,我如今仅看你半眼,便觉恶心。”
语气是如此的陌生与绝然。
仅随着,她大姐林芷芊也发出最后的警告,不耐烦的尖声道:“立刻滚,否则我便让人赶你出去。”
轰!
晴天霹雳!
林芷珊恶劣的态度,打碎了李沐轩内心中最后的希望。
这还是那个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总缠在他身边亲热叫沐轩哥哥的林芷珊吗?!
李沐轩心里无比的失望和难过,但还是挤出一句:“林芷珊,我想要跟你借一千两白银。”
李沐轩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求求你了。”
旁边的大姐林芷芊闻言,立刻夸张的叫起来:“什么!李沐轩,你要借一千两!?”
“把你宰了当猪卖,都不值这个价。亏你敢说出口,还恬不知耻的担保一定能还上,我呸!”
李沐轩无视林芷芊的污辱,直勾勾的盯着林芷珊,解释道:“我母亲病重,急需一千两白银的诊金。”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真等着救命。我母亲曾今对你那么好,把你当亲闺女一样,求求你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借我一千两。”
李沐轩期望说出母亲的病,或许能打动林芷珊。
结果,富商黄大宝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后,道:“白痴东西,你父亲失踪,爷爷家财全被你叔父抢去,你还是个上门女婿,凭什么敢来借一千两白银?”
“等我母亲病愈后,我便做牛做马的挣钱找活,一定能还上这一千两。”
心底里,李沐轩无地自容,他恨不得转头就逃,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必须坚持。
“林芷珊,我求求你了,我母亲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救命。”
这一刻,李沐轩感觉自己卑微地不如一条狗。
可其大姐林芷芊却嗤之以鼻:“我们非亲非故,你母亲需要钱救命,关我们屁事?”
“林芷珊,求求你了,帮我一把吧。”
李沐轩眼睛通红,看着林芷珊哀求:“以后,我一定还你。”
他已经彻底把脸撕下来丢在地上踩,踩到稀碎,只要能借到救命钱。
一时间,其他人皆看向林芷珊。
林芷珊看了眼黄大宝的表情后,神色即刻冷淡的看着李沐轩,讲道:“找我借钱?”
“呵呵......你还有脸吗?”
“你哪里来的自信与勇气找我借钱?”
“你母亲是死是活,跟我有半点儿关系么?”
她呵呵冷笑:“莫不成,你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旧情?”
“哼,你少自作多情了。”
“没有哪一只高贵的凤凰,会在意一只污秽的山鸡。”
李沐轩神色无比愕然,无法相信这话是她说出来的。
“如今我和你,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身份天差地别。”
“我林芷珊的钱,全是我家黄老爷的,不可能借你一分一厘。”
“而我跟你和你母亲,早已没有半点儿关系。”
“对了,以前我生病了,你母亲送过一道脏兮兮的护身符给我,说会保佑我平安病愈。”
“现在,这道破平安符还给你,你就拿去保佑你母亲平安无事吧。”
林芷珊从柜台下的抽屉中,摸出一个粘满灰尘的破烂黄纸符,然后面无表情丢入李沐轩的手里:“滚吧,以后不准踏入我这里半步。”
“你要知道,你的出现,会影响我家黄老爷的心情,给我添堵。人,要有自知之明。”
她的声音很平和,没有半点盛气凌人,却把李沐轩踩到了绝境。
这时,她大姐林芷芊再次补刀:“还不快滚,臭狗屎。”
李沐轩眼神死灰一片,内心绝望。
可下一刻后,穿金带眼的黄大宝,却忽然笑出声道:“其实嘛,我倒是可以借你一千两。反正这点钱对本老爷来说,也不算个事。”
李沐轩灰暗的眼睛瞬间亮起,激动看向他。
富商黄大宝脸上玩味一笑,讥讽道:“跪下。”
李沐轩体内的鲜血沸腾,眼里有着真火跳动,可很快又恢复冷静。
咚——
李沐轩直挺挺膝盖接地。
不仅膝盖刺痛,心里头更如同有刀子在割在刺。
但想到母亲,李沐轩还是义无反顾。
“哈哈哈——”林芷芊等人娇声作笑。
更有人拍手叫好,全是嘲讽与深深的恶意。
林芷珊则扬着雪白的下颌,宛如高雅的公主般骄傲,眼神中的鄙夷之意更浓,内心呸道:废物都不如的渣!
而肥胖的黄大宝则走近李沐轩的面前,张开双跨,居高临下的戏笑道:“对了,再从我裤裆下钻过去,然后叫我三声爷爷。”
“这钱就借给你。”
黄大宝摸出一张金灿灿的千两银票,污辱的敲打在李沐轩的头上。
看着这张银票,所有讥讽嘲弄的目光,黄大宝欺人太甚的践踏与污辱,李沐轩的内心火山爆炸了!
“欺人太甚.......”
李沐轩愤怒的纵身一跳,抓起头上的一千两票银紧捂在手心,然后重重一巴掌,拖出风声,噼啪一个大耳光正中黄大宝这张丑陋恶笑的肥脸上。
“啊!”
黄大宝被抽得晕头转向,肥胖的身子原地转动,然后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他歇斯底里的怒了,吼道。
“啊——一个废物不如的上门女婿,你敢打我,来人啊,弄死他,给我弄死他!”
李沐轩转身就跑。
可黄大宝手下的打手们,一涌而上,围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