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挂在夜空拼成了银河,从太阳借的光照亮了整片稻场。这是老安家的星辰稻场。
星辰稻场产出的稻子从来都不送到集市上去卖。
“爸爸,我们家的稻子怎么没人买啊!这都快熟过了!”安烈的小脸急得通红。
安奕对年幼的安烈说:“儿子,这是咱们老安家祖上传给咱们的宝贝,靠吸收星光才能成熟的稻子,人是吃不了的,可它们却有更大的用处。以后跟着爸爸一起出门,你就明白了。不用担心啊。回屋吧,灶火再不熄怕是菜要熟过了。”
安烈一惊:“哦对!吃饭!爸爸我们去吃饭!我都饿了。”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吐了吐舌头。
安奕一脸宠爱地笑着弯下腰,嗖的一下把安烈撑在自己的脖子上,小安烈在安奕的脖子上边骑高高边踢着脚。
暗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黑云下的闪电打的星空火花四溅,满目疮痍。只不过两道雷鸣,屋外便开始下起了黏稠的血雨。星星再怎么向太阳借光也无济于事。外面的世界好似到了末日,看不到明天一样。
“爸...爸爸,我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小安烈紧紧抱着枕头,瑟瑟发抖地站在安奕的床前,眼泪汪汪的。
安奕此时正站在窗户边上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地抽着烟袋,眼睛死死盯着稻场,一言不发。
“爸爸!”小安烈害怕的发抖,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汗珠。
安奕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看见小安烈蜷缩在床边一动不敢动,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惊恐地看着砸在窗户上的雨滴。
或者说是,血滴。
“爸...爸爸,窗户上的...是!”小安烈的瞳孔躁动了起来,这分明是恐怖故事里才有的东西。
安奕回过神来赶紧把小安烈抱上床,一把拽过被子蒙住了他们俩的头。
“安烈...”安奕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但他已经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不显露出来自己的紧张:“儿子,听爸爸给你讲童话故事好不好,咱们听完一起睡觉,怎,怎么样?”
小安烈躲在被子里抱着安奕粗壮的手臂,用轻微又发抖的声音回答:“好...”
父亲的体温让安烈觉得安全,心中有了底后就没再那么害怕,狭小的空间和父亲温柔的声音让小安烈慢慢地失去了意识,很快进入了梦乡。
安奕知道出问题了。
小安烈的感官比常人都要细腻很多,外面狂风大作,倾盆大雨。这么大的噪音仅靠砖瓦和被子根本挡不住多少。而且安烈从小精神状态就不好,一点点的噪音就会被吵醒。可现在别说掀开被子透气,就连安奕去摇小安烈,他都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奕把在门口不安地来回窜的大金毛拉进了屋子。
“大木,今天晚上你好好守着你弟弟,等我回来给你带排骨吃。乖啊。”
大木楞在原地,盯着安奕。
“听到没啊大木!诶!别这么盯着我!”安奕见大木没有反应,有些着急。
大木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口咬住安奕的裤脚,拼命往床边拽,安奕想动都动不了。
安奕心里不落忍,蹲下摸着大木,亲了亲大木的额头。大木低着头,不只是外面的声音吓到了大木,还是怎么样,大木呜呜地叫着。
安奕提起了搭在窗边的烟杆,戴上了斗笠,最后披上了落了尘的披风。
安奕回头望向安静的小安烈和不舍的大木。百感交集的心情被他咬着牙咽进了肚子里。泪水终究是甩出来了一滴,砸在了地上。
安奕点好了烟锅,淹没在血腥味的黑夜里。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我的父亲。”安烈猛抽了一口烟:“其实那天晚上我虽然闭着眼睛,但面前发生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但就是发不出声音。就好像放老默片一样。再后来,你太爷爷就再也没回来过,我还哭了很久。从那天起,咱家的稻场就多了一个稻草人。”
“那后来呢后来呢!”安童一脸的着急。
“后来啊,后来我不敢一个人睡的时候,就总是跑去和稻草人一起睡。因为每次睡在他旁边总会梦见我小时候喜欢的童话故事,所以我就给他起名叫安徒生了。”安烈慢慢放下烟袋:“你总说安徒生长得好吓人,其实啊,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我们老安家的星辰稻场能撑到今天可多亏了他哟!”
安童回头看了看他们正靠着的安徒生。突然站起来拉起了安徒生的手,一阵清风吹过,安童突然脸红了起来,又赶紧撒开转身坐下。
看在眼里的安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俩都这么害羞啊?哈哈哈哈哈哈。”
安童把头一别:“我...我明天就18岁了,大男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害羞。爷爷你别瞎说了!我...我回去看看饭好没好。”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快去吧,饭好了再喊我。”安烈笑着摇摇头,看着安童往院子跑去。
“小子。说他就算了,拉上我干什么。”一个低沉沙哑,甚至听了让人觉得有些恐怖的声音从安烈的身后传来。
“你不觉得,他和我那时候很像吗。”安烈抖了抖烟灰,双手托着后脑勺就往安徒生的身上躺。
“一样蠢。”安徒生抖了抖身子。
“哈哈哈,诶。老安,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安烈看着夕阳,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安徒生动也不动,歪着头说:“你都七老八十的老头了,不也和小时候一个德行。”
“那你还叫我小子。”安烈伸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站起身来,转身把一只蚂蚱放到了安徒生的头上:“小安他爸妈走得早,我也差不多快走到头了。这么想想人类还真是脆弱。以后,安童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嘴硬,但你守护的不仅仅是这片星辰稻场,其实是我们老安家吧。在我们守护地狱门那段时间我就看出来了。”
“臭小子,人老了果然废话就多了啊?”安徒生顶了顶头上的蚂蚱,想让它赶紧跳走,它弄的安徒生头上痒得不行。
“爷爷!饭菜都好了!快回来吃饭啊!”安童爬上了院子的围墙远远地向安烈喊。
“行了。我走了,老安。”安烈拽了拽安徒生的袖口。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稻场。
“这个臭小子。”安徒生想着想着又顶了顶头上的蚂蚱:“丫还不走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