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腾回了家,众人听闻原委,无不感慨惋惜。胡掌柜手里端着烟斗,说道:“不做官就不做官吧,做官也没啥好的,还不如就守着这小店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呢,往后啊,你想看书就看书,想学生意就学生意,也别有压力,有咱这小店啊,保证谁也饿不着﹗”一个年轻的伙计说到:“是啊,绍腾,你啥也别想,就和往常一样,看看书,陪陪大小姐,我们还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胡掌柜一听倒乐了,“嗯,这要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啊,给你大哥说了一房媳妇,两家都很满意,这两天就准备下彩礼了,咱们挑个好日子,先把你大哥的婚事给办了吧﹗”众人高兴不已,阴霾的天总算有了喜气儿。这天,绍淮、绍腾和玉兰一块去采买结婚用的物品,直逛了一上午,采买的也差不多了,三人各自怀里抱着手里拎着,真是满载而归。走到一间当铺门口,绍腾突然停下脚步,对二人说道:“走,进去看看。”绍淮说道:“这都买的差不多了,再说了,咱是买结婚用的东西,上当铺来干啥?”玉兰也说道:“是啊,哪有结婚上当铺买东西的?”绍腾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进了当铺,二人只好跟上。货柜上各色物件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绍腾细细看着,突然,一个精巧的砚台映入眼帘,那砚台通体漆黑,砚身呈荷叶状,一端刻着“问香”二字,甚是精巧。绍腾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久,最后叹了一声,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了。绍淮看见那砚台先是一愣,也是一句话没说,玉兰不明所以,却也没说什么。三人离了当铺,径直回了家。
喜事儿说办就办,晴好的天配上新人的脸,李家庄这处农院洋溢着久违的幸福喜悦。胡掌柜对绍腾说道:“你们哥俩非要继续住在这小院里,给你们说了多少回了让你们搬到店里去住,店里又不是住不开,你说你俩怎么就不听呢?”绍腾说道:“这里挺好,怎么说也是一个家,而且离咱店里也没几步路。”“平时倒还好,现在你哥娶了媳妇了,怎么,你还跟着一块住啊?抓紧收拾收拾,今儿个就搬到店里去住,你得给小两口独处的时间,别让人家新娘子挑咱们毛病。”“哎,谢谢掌柜的﹗”“你看你,净客气﹗”婚礼热热闹闹,大家直忙活了一整天。又过了俩月,正值小暑时节,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关外见到了二老爷李同伦,又说是一群兵丁直赶着往北走。众人闻言无不意外震惊,绍淮、绍腾两兄弟心中又惊又喜,当年父亲被过路的官兵抓走,从此杳无音信,兄弟二人也曾有过思量,时隔多年,消息忽至,又说得真凿,不免欣喜激动。胡掌柜抽了口手里的烟斗,说道:“此事关乎你俩父亲生死,说得真凿,不像是空穴来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绍淮、绍腾,你俩有什么打算?”绍淮说到:“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我要去关外找爹﹗”胡掌柜又说道:“关外大了去了,你知道上哪找?再说了,你这刚成亲,走得开吗?”“我去找﹗”绍腾说道,“就算走遍东北三省,我也要去找﹗爹是死是活,我总要知道﹗”胡掌柜叹一口气,说道:“也罢﹗知道你肯定要去,盘缠让柜上多准备些,关外不比家里,那棉衣裳也多准备几件。”绍腾万分感激,这些年胡掌柜不知帮了自己多少﹗一桩桩一件件只得记在心里。第二天准备妥当,众人不舍,那玉兰更是哭成了泪人,紧紧拉着绍腾的手不松开,绍腾抬手擦了擦玉兰脸上的泪,心疼地说道:“我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你在家放心等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玉兰一把抱住绍腾,说道:“我不让你走﹗”绍腾百般劝慰,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只得依依惜了别,便毅然上了路。李绍腾一路北上,路上鲜少吃饭歇脚的时间,走了半个多月,出了关,入了辽宁境内,又一路走一路打听,有时遇到难民弱小,不忘给些钱粮,听到丝毫消息,又急急去寻,一连走了两、三个月,各处村庄城镇,山野树林,只要人能去的地方,李绍腾无不涉足,生怕漏掉一处便失了父亲的踪迹,怎奈长路迢迢,所寻之人依然杳无音信,李绍腾毫不气馁,继续寻找。这日到了一处村庄,突然下起了大雨,李绍腾躲到一处门檐下避雨,怎奈雨大,衣服早就淋湿了,就在这时,身后大门打开了,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婆婆,李绍腾忙侧身行礼,那婆婆开口说到:“小伙子,快进来避避雨吧,雨这么大,淋湿了要生病的。”那雨下的正凶,怕是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李绍腾便谢过那婆婆,跟着进了屋。寻常百姓家,屋里实在简陋,只有几张木桌木椅,收拾得倒还干净。里间还有两间屋,那婆婆冲里间喊到:“春娣儿,快拿个干毛巾来。”“哎。”里间应了一声,只见一个年轻姑娘打里间出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倒还秀气,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那姑娘看见李绍腾英俊端正,不由地愣住了,那婆婆说到:“这是我姑娘名叫春娣儿。”又对那姑娘说到:“这是过路的客人,进来避避雨,快把毛巾给客人擦擦。”那姑娘方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哎”,把毛巾递给李绍腾,瞬间又红了脸,转身回了里间。李绍腾低着头,双手接过毛巾,说道:“谢谢大姐。”那婆婆又说:“这雨怕是要下一夜,你要不嫌弃,就在这住一晚,我家就我们娘俩,没别人,我看你也不像个坏人,就安心住下吧。”李绍腾又道一声谢:“谢谢婆婆。”那婆婆又喊了一声:“春娣儿,快给客人准备晚饭,客人今天不走了。”“哎。”那姑娘应了一声。不多时,晚饭准备好了,都是些寻常农家饭菜,清粥素菜,贴饼窝头,好歹都是些热乎的。李绍腾走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安安稳稳吃口热饭,一时间狼吞虎咽,那姑娘看李绍腾吃得香甜,不禁暗自笑了。吃过晚饭,雨还在下个不停,到了晚上,里间原本就有两间房,那婆婆本来好意安排李绍腾住在里间,李绍腾却执意不肯,只愿在外间安睡,那婆婆拗不过,便随他去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雨停了,李绍腾并不着急走,反而提了水桶到井边取水,来回提了几桶,直到把婆婆家那口水缸注满了水,又帮着把院子规整了一番,这才准备起身离开,临走前又拿出一些银钱放到桌上,那母女两个见李绍腾如此溫敦有礼,又生得一表人才,便想挽留,却不知李绍腾早已心有牵挂,又有众望在身,哪里肯留,再三谢过,便告了别。那姑娘万般不舍,双眼流泪,站在大门外目送了好久也不肯回家,那婆婆喊到:“姑娘快别看了,这样的好人咱家留不住。”那姑娘方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李绍腾又一路寻找,继续北上,一路走过了无数个村镇城市,问过无数人家,皆无所获。又走了俩月,到了吉林高官春府境内,李绍腾听闻此处人员来往密集,消息最是灵光,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想要打探一番。入夜,客栈掌柜亲自巡逻嘱咐,挨个楼层喊到:“各间住客插好门窗,看好钱物,夜间小心,勿要大意﹗”李绍腾连日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早早地睡下了,此时躺在床上,朦胧间听见客栈掌柜的喊话,并未上心,睡前也只是和门关上,并未上门栓,一时困得紧,也不管那许多,直接睡去了。半夜,只见客栈闪进一个人影,黑衣蒙面,轻身便上了二楼,那人影来到一处门前,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刀,刚要撬门,却发现这门只和门关上并未上门栓,心中暗喜,悄声推门径直进屋,进门后又轻声关好门,那人影熟练地翻出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查看,看见有好多银钱,心下窃喜,拿出随身的布袋,将那银钱悉数装进布袋里,继续翻找,发现两本书,随手拿起上面那本,打开看见一张折纸,又拿起打开来看,上面是一首小诗,只是署名却引起了那人影的注意,上面赫然写着兖州府汶上县李重达,那人影一惊,轻身走到床边,悄然细看了一番,又退回桌前,将那书本折纸原封放好,又打开那布袋,将里面的银钱抓了两把出来,怕不够,又抓了一把,随后包好包袱放回原处,这才轻身退了出来,又和门关上,这才隐了下去。第二天一大早,李绍腾就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了,便起床开门查看,原来昨晚的住客无一例外,悉数被盗了,这会子正在楼下和客栈掌柜理论呢﹗李绍腾急忙回房查看,发现自己的钱物丝毫未动,细数了一下,竟还多了两枚铜钱﹗李绍腾心下纳闷,便也下楼去了。此刻那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中年男子说到:“掌柜的,钱是在你家丢的,你总得给个说法吧﹗”旁边一个人又说:“就是,大家的钱都丢了,是不是你们客栈的人给偷了?”“就是就是﹗”众人吵嚷不休。那客栈掌柜摆了摆手,大声说道:“诸位,实在抱歉,但是钱绝不是我们客栈偷的,请相信我们。”“不是你们那是谁?”人群中有人问到。那客栈掌柜继续说道:“是这样,咱们这条街上最近来了一位神偷,凡是投宿的客人无一幸免,就算你插两道门栓也没用,他也能轻松打开,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条街上所有客栈都遭了殃。”“那还等什么?报官吧﹗”人群中又有人喊。那客栈掌柜又说道:“早就报了官了,只是那神偷神通广大,来无影去无踪,官府一直抓不到人,也是无法﹗”众人气愤不已,怎奈百般叫喊也追不回丢失的银钱,心中无法,便都散去了,只剩李绍腾一个人。那客栈掌柜见李绍腾还不走,便问道:“你怎么还不走?”李绍腾言语道:“奇怪﹗”那客栈掌柜不禁问道:“什么奇怪?”李绍腾说道:“掌柜的,你说那神偷所有客人都偷?就算插了门栓也不顶用?”“是啊,怎么了?”“我昨晚上睡得早,也没上门栓,怎么就没偷我呢?”“你说得是真的?你钱没少?”“不但没少,还多了两个呢﹗”“真有这事?”“千真万确﹗”“是够奇怪的﹗莫不是那贼是你亲戚?”“我可是第一次来这儿,别人都不认识,就认识你,你是我亲戚﹗”那客栈掌柜急忙摆手,“别胡说﹗你可饶了我吧﹗”说罢,转身去忙了。李绍腾心中还有些纳闷,顾不上多想,出门去了,一时打听到消息,说前阵子有不少兵丁都往紧北边走了,李绍腾急忙收拾了行李,继续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