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自己手上既狂暴又温和的火球,两个沐恩纷纷感觉到有种突如其来的酸涩感剧烈地冲击着自己的眼眶,可他们倔强地不愿意落下眼泪。身着破破烂烂的金色狮鹫长袍的沐恩也猜不透自己为什么要释放出火球术。可能就像是酒局之中,明明欣赏不来辛辣的酒液了,可在动情之处也要附和着举起杯子吧?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无法影响到那个身着光鲜的自己的,可是沐恩仍然目光炯炯地盯着另外一个自己。而披着烫金法袍的传奇施法者沐恩同样感到了异样,举着火球回望空白之处,还不如身上构成全身泛防御立场的红宝石大的眼中,却竟然装满了无穷复杂的情感。
一个身处无数可能性之中的幻梦境,一个是从主物质界来的旁观者,本来无论如何都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此时竟然跨越了时空对视。他们同时感受到了胸口燃烧起的一种火辣悸动,一种想要否定其他可能性的冲动。
站在台上的男人,传奇施法者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身体之中的魔力,不再是之前虚幻的模糊。在破开朦胧的屏障之后,体内的魔力果然也不是想象之中的传奇洪流,而是缓缓的流动的小溪。终于,台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神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那种冷冽坚定的感觉逐渐和主物质界的日歌咆哮者开始重合!他歪着脑袋斜眼向着台下看去,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也愈加真实,疑惑,鄙视,嫉妒。所有的礼貌都只不过是虚伪的面具而已。
台上的男人再度闭上了眼睛,皱起了眉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另一个沐恩的眼中有着眼皮都挡不住的深沉!他回忆着自己过往的记忆,美满的家庭,曲折前进的道路,和现在站在台上,加冕为传奇的所谓辉煌。
“错了……错了……都错了……”这个男人愤怒地撕开了自己身上的,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烫金法袍!
这不是他要的东西,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个时空太美好,太温柔了,可这不是他应该有的。这句话听起来是自贱,可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的人生应该是无比的真实,没有任何的保护,用自己的肉身接住所有的考验,直到到达自己终极的彼岸,方休!这才是他冥冥之中注定要走的路。
“错了!”台上人愤怒地大吼出声,无视了台下的人偶们,他大口地喘着气,忽然转头怒视沐恩:“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啊,的确不应该是这样的。”站在台边默默注视着一切的施法者挥手散去了自己的火球,低声重复另外一个自己的质疑。他明白,他们两个心中此时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悸动,迫不及待的欲望!
周围的场景开始寸寸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沐恩自己真正的历史。那是沐恩一个人在孤儿院奋力挣扎的模样,是他初次遇见秘殿藏花之时的场景,是他玩了命一边打工一边挑灯夜战时的困苦,是成功的喜悦,是重入地狱的悲凉,是和那个地精相依为命,互称为知己的快乐,还有最后奋起咆哮日歌的铁血!
和沐恩有着相同面孔却不同命运的男人凝视着这周围的走马灯,终于忍不住落泪了,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平静,他终于明白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看着无数可能性之中的自己流泪,沐恩终于也无法忍受眼中的酸涩感。回顾自己的人生,步步血泪,可是又绝对不想要放开!
另外一个可能性之中的施法者看到了最后,他清楚地看到了身穿金色狮鹫制服法袍的沐恩在传奇吸血鬼手中毫无抵抗之力的样子,也清晰地听到了闪米杀人诛心的话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又是当局者又是旁观者的男人双目血红,缓步走到了沐恩的背后,将双手放在了他的肩上,虽然愤怒,可是却用极其舒缓的语调道来:“这条路,走下去。而走到了这里,不是为了来听外人说三道四的,也不是为了自怨自艾的!”
原本低沉的语调在原本平静的叙事者口中一步步升高:“过去难以直视的,我要打败!曾经无能为力的,我要击碎。长耳朵的作弊施法方式,我也可以。”
激昂的声音终于不再被压抑,猛烈爆发出来:“沐恩!我也是沐恩!不管是不是剑士!重要吗?拿起那把剑啊!哪怕只是为了保护好那个傻女人啊!”
“醒来啊!站起来啊!”
原本平静无比的海面突然泛起了剧烈的波动!震荡!
听着背后另外一个自己的话语,也不知道是幻觉与否,那个两百斤的女人也仿佛在他的耳边低语,可恶啊,她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沐恩:“小孩儿!如果明天太阳不会再升起来的话,你还会选择睁开自己的眼睛吗?”
本来一直低着头的沐恩忽然咆哮出声,一如既往!这个被判了死刑的施法者握紧了双拳,手臂上青筋暴起!
桀骜不驯的怪兽被尖锐的利爪带着冲破了海面,傲立在灵魂之海上!巨大的竖瞳对准了沐恩渺小的身躯,它舒展开了双翅,粗壮喉咙之中强大的肌肉剧烈颤抖着震荡空气,龙啸!
可这一次,沐恩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意,针锋相对,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用自己的拳头胖揍巨大黑龙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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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的利爪离白马的脖子只有咫尺之遥,下一秒学者城也许就要失去一位为数不多的女学者了。
白马的澄澈双眼之中依然只有无所谓。
死亡吗?看来是没有机会去探索所谓“遗产”的真相了。
她斜眼看了一眼低头躺在墓穴墙角,被幽绿色负能量笼罩住的沐恩。
世界上也要少一个有趣的施法者了。
就她要收回目光时,少年不屈的怒吼响彻墓穴!
沐恩突然睁开双眼,身边剑鞘宛若炮弹被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