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钟情怕到相思路2
眼睛很酸涩,我却笑了起来:“自然是皇上渴望的好东西。”顿了一顿,才慢慢道:“皇上需要一个势力,可供自己使用的势力,然而放眼朝堂与后宫,竟无甚可用之人。我身为正一品郡主,若是得皇上信赖,便有胆量对付林太后。”
萧承弈立起身来,依然背对我:“你所言不虚,只是朕可以用别人。”
我冷冷一笑,道:“谁?后宫诸人,谁有胆量对抗太后,甚至是拿自己的人头?嘉嫔?她一派天真,送上去只有死路一条。承昭?她才十三岁,心智犹未成熟。淑妃?她只会关心自己的儿子,如何能为你得罪太后?皇后?皇后身后的陈氏与林氏势如水火,倒是能帮你。只是她如今身怀有孕,自然不敢与太后为敌,就算她为家族利益对抗太后,却是惜命之人,断不能有什么大成绩。至于后宫之外,福王庸碌,荣郡王一家只知聚敛钱财,康王老迈多病,宁王倒是年富力强,只是野心不小,且与林家有割舍不断的姻亲联系,至于皇上的两个弟弟惠王与禄王,一个放浪形骸,一个因宫中旧事与皇上不睦,眼下还在软禁。放眼皇室,似乎无可用之人呢。反观林氏,暗中接济扶持禄王,意图取代皇上;把持近十万兵马,掌握安国军事命脉;笼络福王、定国公等皇族贵胄,权势熏天。如今端惠长公主与驸马回宫,只怕也是太后的授意。皇上的境况,可是窘迫呢。”
我修长的十指紧紧攥住身下血迹斑斑的灰衣:“而我,是连命都能豁出去。既有胆量,又有仇恨,并且出身也不低,身后还有博陵郡的物力支撑……皇上寻的,可不就是这样的盟友么?”
他居然笑了起来,尽显豪迈之气:“原来博陵郡主还有这般志气!到底是不同于以往,有理有据,叫朕不信你都不行。”停了停,方正色道,“只是做朕的盟友,仅有仇恨却是远远不够,朕倒要考考你,想要如何迎敌?”
我微微一笑,道:“我身为靖王之女,若是虚心求学,礼贤下士,想必靖王旧部更愿意听我号令而非林氏。安国女子地位虽低,但跟随我这一等爵位的郡主,那些将士们也不委屈。有军队支撑,皇上不就顺心许多么?二则,皇上雄才大略,却无可用之官,皆因官员是从世家大族中选拔承袭,大族们为了自己利益,便不会对皇上多少忠心;且多为纨绔子弟,无甚真才实学。因此,皇上可以改革官员选拔制度,由世袭变为科举考试,任用寒门中的贤德之士。同时渐渐削弱贵族势力。三则,皇上需善于利用陈皇后家世,皇上并非十分爱重皇后,因此陈氏家族虽然有所壮大,却远远不能对抗林氏。若是从权力制衡角度考虑,利用陈氏压制林氏,不失为良策。四则,太后把持朝政多年,一直铁腕压制,使朝堂安宁,百姓富足,却多怨言,皇上便要借此契机,勤政爱民,仁德为先,此举必能建立声誉……”
正说到这里,萧承弈却打断了我:“罢了,朕且信你有这能力。”
他既然这般说,便是信我实力。想来觉得可悲,数年前还是毫无心机的小儿女,如今便要以利益互相帮助。我心知博陵郡主变化过大,他兴许会生疑,便不多话,只是看向窗外已然白蒙蒙一片,想来天已亮,我必要抓紧时间。
“所以,臣全力相助,还请皇上答应臣两件事。”
“你说。”他复缓缓坐下,头上累丝金冠在晨光中耀目无比。
“一,请皇上答应不将臣嫁入蜀国。二,想办法帮臣安然回到永福宫。”
他点了点头,道:“本身朕也不属意你嫁入蜀国,两国联谊乃是大事,自然是择取名声清白的女子,何况国书写的分明,定国公之女出嫁是十有八九。如今你有意投诚,朕自然会惜才爱才,将你留下。”
我淡淡一笑,抚了伤口笑道:“原来皇上心中早有盘算。臣还担忧,太后打定主意要将臣嫁入蜀国呢。”
他的肩膀似乎抖了一抖,然而声音却是平静:“果真,朕定不能叫她如意。既然郡主投诚,那么朕自当尽力维护。人性本贪婪,她或是想将你嫁出,再在朝中为德馨挑选一位夫婿,毕竟你名声有些霸道,朝中鲜人问津。将德馨嫁给蜀国忱王,倒也不至于使她大动肝火。只是,朕如何帮你回到永福宫?眼下已天亮,如何不惊动宫人?”
我狡黠一笑,隐隐有些自得:“皇上只管帮臣,臣自有妙招。”
天色已大亮,博陵郡主所居的小院仍是寂然无声。郡主安心养病时,任何人不得喧嚷。何况郡主昨夜劳累,今日上午若无召唤,是不能入内打搅。但是一顶明黄软轿逶迤穿花拂柳而来,宫人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静如常了。
数位大小宫人皆迈了快步聚集到院门,为首的甘棠一身粉红,又薄薄施粉,却掩饰不住脸色的蜡黄与乌青眼圈。
软轿缓缓停在院门,却传来萧承弈淡淡的声音:“博陵郡主受伤,朕来瞧瞧她,你们切莫高声。”
萧承弈并未叫宫人们起身,谁也不敢起身的,只是低低的趴伏在地。谁也不知皇上清晨突然造访是所为何事,更何况,郡主养伤时仪容不整,此刻更是卧床不起。
这如何能接驾?更何况,于理不合呀。
宫人们急得直冒汗。又怕郡主衣冠不整惹怒了皇帝,又怕皇帝心血来潮上门见博陵郡主引发后宫嫔妃不满,当真是手足无措。
然而,轿子竟径自行到了院中。
萧承弈将轿帘微微掀起,虽然尽力克制着,薄薄的菱唇却不可抑制的弯起好看的弧度。我则狡猾一笑,从轿子中探身而出,步至轿前,扬声道:“臣博陵郡主胥琬拜见皇上。”软轿正挡住了院门外侍从们的视线,在他们看来,只怕此时能松一口气。
他的声音微微有几分颤抖,嘴角弯起,想是忍了笑意:“平身免礼。”
这便是我的计策了。我与萧承弈一同坐在软轿上,将轿子停到院中时,我再从中走出。宫人们接驾时,必须尽数聚集于院门行礼,且无诏不能起身。故此院中不会有人发觉我是随萧承弈一同来,而非自屋内走出。
虽然简单,却不易被发现。因为谁都不能想到,一向厌恶博陵郡主的皇上会帮她圆谎。
我与他相视一笑,却又都慌忙避开视线。虽觉一丝丝温情,但如何能就此打破心内坚冰?只是一个简单而纯粹的笑容,却似乎也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心中叹气,只怕有些什么,要彻底改变了,心内犹疑惊喜连番流转,却隐隐有一丝温馨挥之不去,最后只好垂了眸,双手扭了衣带,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计策成功,我与他却都因这一个笑容失了演戏的乐趣,草草寒暄两句,萧承弈便扬声道:“看来郡主的伤势已然好了,朕便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