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上马车!”
苏溯见我不动,以为我没听清,又说了一遍:“公主,请上马车!”
我们隔的那么近,我的听力也比一般人要好很多,我当然是听的见的,而且还是一清二楚,我傻愣着忘上马车是因为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公主了。
眼前的这辆马车莫说骏马玉绳,金屏珠帘了,就连那块遮风布都打着好几个补丁,破破烂烂的木车,骨瘦如柴的老马,不知道会不会在半路上跑着跑着就车马分离了,总之这辆马车真的是要多太寒酸就有多寒碜。
这和我在茶馆听那说书人所说的传闻某帝皇苦苦寻觅,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金枝玉叶,特派金马车大白马迎接,百万大军护送的壮观场面相差甚远。
我倒没想过会有这般大阵仗,只不过我真没想到这简直是相差个十万八千里啊!就连寻常马车都要比眼前这辆危车来的靠谱,不是说好的我贵为公主的吗?
“公主,你的手脏了。”
“啊?”
苏溯指了指我的手,我扭头一看,赶紧拿开我搭在马车边上一角的手,原来这马车还掉色!
我一脸欲哭无泪,我问苏溯:“苏溯,我们的王朝是不是很穷很穷啊?其实我的父皇是五圣王朝中最穷的王,而我就是最穷最穷的公主是不是?
苏溯摇了摇头,我松了一口气。
我接着问苏溯:“那是不是我的父皇为人十分的勤俭治国,节约到了骨子里?”
其实我本来是想问他我的父皇是不是为人十分的小气,一毛不拔的,想到这样说好像会被治什么大逆不道还是什么出言不逊的什么罪名,我便换的意思差不多的话来问。
苏溯摇了摇头,我再次松了一口气。
我不依不饶继续问:“那是不是我父皇有很多公主,所以我的父皇其实并不重视我,并不喜欢我?”
苏溯摇了摇头,谁知我刚准备松一口气时,他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下把我给整懵了,我问苏溯:“到底是还是不是呀?”
苏溯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直接说话告诉了我:“公主,古皇确实有许多公主,不过……你将会是他最喜爱的小公主,会是天凤城最受宠的公主!”
我看了一眼苏溯,他一脸极其认真,极其肯定的模样,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马车,还是古皇最喜爱的小公主的特赐马车,它掉色还破旧,半信半疑道:“苏溯,你确定吗?”
“臣,十分肯定!请公主快上马车吧!”
好吧!我想我的父皇应该还是在乎我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找我呢?苏溯好歹也是我父皇身旁的一位将军,就是不知道受不受宠,虽然这场迎接没有说书人口中的百万大军,不过父皇好歹是派了一个将军来接我的,我想我的父皇一定是在乎我的,我呲溜一下钻进了马车里。
“公主,坐稳了!”
“嗯!”
我还没看清马车内的陈设,就看着苏溯身手敏捷的跳上马车手持鞭绳,策马奔腾,我的耳边疾风呼啸,好快的马!这还是刚才那匹老瘦黑马吗?这年头,马不可貌相,就是这跑的太急了些。
“苏溯!”
“臣在。”
“赶慢点!”
“是。”
马车的速度立马慢下一点,不过还是很快,想来他有命令在身要加快送我去见我的父皇我便不好让他再慢些,现在的速度相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了,我放下悬在半空的心,打量起马车内的陈设,而马车内外的差异之大让我产生了一种我是不是上错了车的错觉。
我坐在用上好的丝绸锦缎裁制而成的柔软坐垫上,面前是一小方楠木桌,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精致的茶水点心,立着一支细长雕花的白玉瓶,瓶中插着一色浅紫蓝的一支花骨朵,散发幽幽清香,半开半遮面,宛如含笑拂轻纱,迷雾遮娇羞,如美人般犹抱琵琶半遮面,勾人心魄,整个马车内面都显的十分雅致,而这支不知名的浅紫蓝色花更为马车内面平添一份高雅不俗,贵气流转。
我掀开那块与之格格不入的破旧遮风布,我问苏溯:“苏溯,那瓶里的花真好看,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回公主,那是鸢尾帝姬花,是古皇特意让我带给公主的。”苏溯赶马笑着,就好像是知道我会问他似的。
“鸢尾帝姬花?”
“正是!”
这又是鸢尾又是帝姬的,我还从未听过这样奇怪又好听的花名,也从未见过长的这般好看的花。
“它太美了,苏溯,它会让五圣王朝内盛开的所有花儿都黯然失色的。”我说的是真心话,这朵鸢尾帝姬花比我院子里开的那些花都要妖艳,也比我曾经四处漂泊见过的各种奇株名花都要迷惑人心。
但我半天没有等来苏溯的回话,我索性从马车内钻出来,坐到苏溯身旁还剩有的一点空地那去,我问:“苏溯,你刚才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苏溯点点头,又用那种我说不上来的奇怪眼神看我了,以前谭婆也用这种眼神看过我,虽不是什么凶狠的目光,但还是会看的我心里毛毛的,我问苏溯:“你怎么了?是我说的不对吗?”
苏溯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继续目视前方,他说:“这句话,公主的母亲曾说过。”
他这一提醒让我立马想起来他答应我在路上会为我答疑解惑的事来,我赶紧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做好听苏溯长篇大论的准备,我想这些陈年往事没个一时半会肯定是说不完的。
我们走的是一条隐蔽的丛林小道,小道两旁生长这高大粗壮的翠叶绿树,林中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唱歌飞旋,扑面而来的阵阵凉风,呼啸而过的飞快马车,还有马车身后的尘土飞扬。
我就是一路赏着这样的清新自然画风的景色听苏溯讲完了我的身世,回答了我所有的困惑,这里面有我一直就不解的困惑,比如我和谭婆为什么这些年一直要东躲西藏?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有是谁?还有我刚持不解不久的困惑,比如我为什么会流落在外?我又是哪个王朝的公主?
事实证明我猜的不错,这果然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苏溯策着马给我讲了好长时间,直到他说我们还有一段路程就快要到玉凰行宫之时这个故事才终于讲完了。
在此期间,苏溯讲的口干舌燥,一共加起来喝了满满的八杯水,而我听的也是甚觉无趣,晕头转向,一路吃了八块点心,苏溯每喝一杯水我就吃一块糕点,我想他应该和我一样都希望这个故事快点讲完,在故事讲完后,苏溯还偷偷扭头看了一眼我,肯定是怕我怪他讲的不好。
苏溯便不适合讲故事,他给我讲的这个故事整个下来一点抑扬顿挫的语气感受都没有,断断续续,抓耳挠腮的,就像我见到的城中私塾里面被老师逮着要求背书,还背的语句不通,背的很艰难的那些小孩没什么两样,我想毕竟苏溯是一个武将,自然和茶馆里专门给人说书的说书先生们是比不得的,于是我对他说:“苏溯,我知道了,我信你!”
现在,从苏溯给我讲的磕磕巴巴的故事中,我知道了许多许多,我大概了解了我的的母亲本是已故太后娘家人那边的侄女,在一次太后的生辰宴上,她随父母一起进宫庆贺,太后见她的这位侄女长的是落落大方,眉清目秀,为人又是善解人意,蕙质兰心,能言善道很讨自己欢心,便特意赐了恩典将她接进宫来陪太后说说话儿,解解闷。
这样,古皇每次去给太后请安时他们都会碰着面,一来二去各自心中就有了情意,可古皇还没来得及像太后请旨就因部落战乱不得不赶去处理,就在古皇离开天凤城的这三个月里,太后不幸病逝,回到家后的她发现自己怀了古皇的孩子之时,而这件事也被一直秘密监视的李贵妃得知,李贵妃嫉妒成恨怕她以后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暗中派人偷偷放火烧宅想除掉心中隐患,没想到一把火烧光了所有,只有她和她的乳母也就是谭婆死里逃生。
更没想到心思单纯的她会以为是古皇不愿承认她狠心放火想洗去污点,毕竟当时她没有被册封为妃,她与谭婆只好出城去往其他地方重新开始,所有人都因为她死了,古皇回到天凤城得知此事后痛心疾首,可此事并没能瞒过李贵妃,李贵妃更是加派人手一路追杀欲斩草除根,她以为是古皇仍不肯放过她们,这让本就伤心欲绝,郁郁寡欢的她更是一病不起,最终难产而死。
于是为了躲避追杀,重情重义的谭婆又带上我开始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身处危机四伏之中,谭婆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我而去,便将自己的绝技凤旋镖术传授给我好让我得以自保。
直到不久前,古皇才在一次偶然之中发现了李贵妃暗中与那帮杀手来往的书信,真相大白,古皇勃然大怒下旨以残害皇室的罪名处死了李贵妃,然后根据书信来往中发现的蛛丝马迹特派苏溯带人四处寻找我,虽然李贵妃已死,但那帮无法得知藏匿地方又神出鬼没的追杀我的杀手还在,而且那帮杀手首领还是爱慕李贵妃多年的青梅竹马,他一定会想着杀掉我替李贵妃报仇,敌在暗处不得不防。
所以,以后关于谭婆、关于破宁村、关于凤旋镖术,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绝对不能向其他人透露一个字,一个字都不能,任何人都不行,我也不能告诉别人我就是古皇与太后的那位侄女所生的孩子,而是多年前古皇在外征战惹下的风流债。
这些就是我从苏溯给我讲的故事中得知的一切,我把这个故事去掉罗里吧嗦,保留重点线索向苏溯快速说了一遍后,我问苏溯:“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苏溯不敢点头,支支吾吾:“公主把这个故事比我讲的还好,不过,这不能说是古皇惹下的……风流债。”
哦!也是,这样称呼确实不大好听,说实话,我对这个故事里的“她”,那个太后的可怜侄女,也就是我的母亲完全没有印象,所以也没有多少感情,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个一波三折的凄美爱情故事让我觉得它是别人的故事,不是我的,也并不能引起我多大的共鸣,但我还是为这个“她”,我的母亲送来迟到的感谢,谢谢她坚持带我来到了这世上。
故事讲完了,弄了半天,无论是不可暴露的真实身份还是重新安排的新身份,我都逃不掉其实就是古皇“私生女”的身份,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苏溯时,苏溯竟憋笑起来,还乐的差点憋不住了,他又开始安慰我了:“什么野丫头不野丫头的,公主是古皇的骨肉至亲,金枝玉叶,身份高贵着……”
苏溯不是一个武将吗?刚才讲故事他可都没有现在这样能言善道,我想他现在一定是在绞尽脑汁的安慰我,我感动的笑了起来,苏溯看了我一眼后也跟笑了起来。
可我还是不信,就像苏溯说的古皇有那么多公主,那些公主们要不就是什么王贵妃生的,要不就是什么赵贵人生的,她们都是裹着金布含着玉勺出生的,各个都是从小抚琴习舞,读书习字,知书达礼,这些公主们才是苏溯口中真正的金枝玉叶,身份高贵,才是堂堂正正的天朝公主。
我除了凤旋镖术别的什么都不会,连认识的字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箩筐,以后我也不能使用凤旋镖,所以那就是身无一技之长,相比众多拔尖出挑的公主们,我母妃早亡,来路不明,一无所长,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成为苏溯口中古皇最喜爱的小公主呢?除非古皇傻了不成?要不就是品味独特。
可见苏溯都是诓我的!但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无意间一瞥,看见了苏溯手持鞭绳那只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成色顶漂亮的玉扳指,价钱也定然和他脚下穿的这双藏青宝丝靴一样价值不菲。
我灵机一动,看了一眼他手上戴的玉扳指和他脚下穿的藏青宝丝靴,笑眯眯道:“苏溯,你可真是浑身上下都是宝!”
还没等苏溯反应过来,我问苏溯:“苏溯,你是不是渴了,水还有许多。”
我看着苏溯接过我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一个鬼主意被我抓在了手心里。
鸭子上钩,就快要煮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