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赏你些什么,这幅字和这只鸟,最称我的心。”咸宜只管捧着那一幅字,宝贝一样的端详。
“苏小姐的衣裳好漂亮。”杨淑转身称赞上柱国苏大人的掌上明珠。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公主耳朵里。
苏梦蓉听了面上一红,笑回道:“这是隆庆长公主赏给我母亲的十二春中的海棠,如今正合我的身量,便穿着出来了。”
前朝时候,隆庆长公主,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四皇姐赏过苏夫人十二套衣裳,十二套衣裳的材质不同,但每一套都单以一种花卉为题,由
蜀中巧匠以缂丝错金银的技法,穿金绣银的打造出来的,奢华美艳之极,取名十二春。苏大人乃沙场武将,栋梁之才,嫡出的两个儿子皆英
勇善战,唯一个庶出的儿子苏长青进了太医署,苏梦蓉便是他的胞妹,亦是家中独女。苏府一门武将,连苏夫人亦是武将之后,爽利性子,
苏梦蓉虽是庶女,然苏夫人甚为喜爱,打小便养在身边。
“真的很好看吗?”苏小姐腼腆问道,脸上残留一丝红云。
“嗯,很好看,这是香云罗的吧?”杨淑低头饮一口酒,眼角急速的往公主那边瞟了一下,很好,公主果然朝这边看过来了。
“县主好眼力,原是母亲说,这时节穿这身儿碧色绣海棠花的倒鲜亮,便把这一身儿给了我,叫今儿穿出来。”
是鲜亮,只你配一块芙蓉种的翡翠玉珏,通身儿翠绿,不免俗气了些。
“春枝,收起来。”公主仍旧回来坐下。
杨洁两姐妹哪里还坐得下去,早有好些世家小姐围上来了。
杨淑往周遭看一看,这些人大致分成两拨,一拨围着杨洁杨清两姐妹,另一拨围着姨娘。周氏满脸的洋洋得意,却因为不大会交际,仍
旧坐在角落里,有杨滢作陪。
这里现下是没她什么事了,周氏虽恨恶姨娘,可毕竟外人看着他们是一家人,她们不会拆台。至于姨娘,端看她的本事了,杨淑可以帮
着安排,却不能教给她说话做事。
正想着该往哪里去偷闲,就听见远远地一阵萧声,有如清泉激石,和宫里听到的很像,特别像。
起身寻着乐声而去,转过角楼,穿过木桥,挑帘看去,月洞窗里透进光来,外头的柳丝映在日头里,浮在水面上,远处袅袅青山隐在烟
云之中,恍然如在世外仙境。
窗前的公子听见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杨淑只觉得那样温润的月白色一闪,恍的人看不真切,一眨眼,那人却是笑吟吟的看着自
己,背着光,窗外的风吹起几缕青丝,他就那样站着,手中执着一支尺余长的碧玉箫,一伸手,几丝新菊随风而来,落在那样流光溢彩的臂
弯里。
“小的见过安平县主。”阿苏拱手行一礼,他是裕王身边的四品近侍。
染香留给姨娘了,为的是她在宫里待过,此时杨淑身边只南音一个,南音站在杨淑身后低着头,几不可察的拽了一下杨淑的袖子,杨淑
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满脸的霞色慌乱拜下行礼。
“快起来吧,”裕王虚扶一把:“你我也算旧识,不必拘礼。”
杨淑依言起身,眼神不经意间触及裕王指尖的那只管箫,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前头太过喧闹,咸宜是爱热闹的,我却喜欢躲清静。”裕王说着,仍旧背过身去,望着窗外不知名的某处,若有所思。
“喧嚣常有,唯清净难得,王爷是清雅之人。”杨淑说着,忽又想起那一本曲谱来:“王爷的曲谱...不知如何了?”
“你出宫后,我拿着谱子给很多人瞧过,总不尽意,罢了,若不能好好的改出来,倒不如毁了,也算得个清净。”
“我试试!”杨淑急着上前,话一出口才生了悔意,忙低下头,红云掠过,双颊滚烫。
“也好,你总是叫人放心的。”
杨淑一抬头,正对上裕王的眼睛,那样明亮而安静,如长安城里望出去的,最深沉静谧的夜色,碎了万千星光在里头。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阿苏站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唔,该走了。”裕王说着,把箫别再腰后,走到门边又回头说:“改日叫冷扇给你送去,尽心便好。”
杨淑低低的回一声是,迎着那样闲适安逸的笑容,目送那人的背影。心里某一角儿,如风乍起,一池春水搅乱,再难平静。
从宴会回来,已经是申时,回到同安院,杨淑把自己丢进松软的床上,又不自觉地想起方才看见裕王的情形,又想起若是改日冷扇送了
那曲谱来,自己只怕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裕王实在算得人中龙凤,”南音倒了一盏茶递过来:“小姐这样的人品才干,也只有裕王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
只有裕王配得上?南音把杨淑当成是什么?九天神女?裕王是全天底下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奢望?那样的人品,又是个学识渊博的潇
洒公子,莫说那些多的数不过来的倾慕者,就连威烈将军常一清的独女常梦珺不过幼时见过一面,便吵着非王爷不嫁,被婉拒之后竟然扬言
愿入王府为婢,气得威烈将军大病一场,只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宠而又爱,真珠宝贝一样的疼着。只是这常梦珺也
不知是怎么的,死活只要入裕王府,逼得老将军没法子,只得舍下脸来去求皇上,做不得正妃做侧妃也可,做不得侧妃做侍妾也使得。皇上
终究不好拒绝,还是惠妃娘娘聪敏,一通软话下来,威烈将军欢欢喜喜的回去了,到了家门才发觉人家根本也没应下。
只是南音这句话倒教杨淑心下一惊,不免又暗暗地问自己,可是因为他是王爷才生了这攀龙附凤的心?一时想不明白,只懊恼得把脸埋
在锦被里头。
裕王府书房
“王爷见到她了?”一瓜子脸儿的美人一边研墨一边问道,嘴角含了一抹薄薄的笑,却也瞧不见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见到了。”裕王搁下笔,将写好的字拿起来反复看了几回,从宴会回来以后,裕王的心情就很好,格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