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校考的第二天。
阴雨霏霏，如泣如诉，淡暗的云层将失去太阳的天空映得漂白，却又毫不刺眼。
北盘县郊，东骏垃圾场旁，老街出租巷，三栋A032号。
大爷起床了，大爷大爷起床了……
闹铃在早上七点准时响起，又被拍熄。
陆仁甲早已跑完步，正在收拾早餐。用高能电热锅将水烧开，放入营养餐，煮沸三分钟即可食用。
营养餐是一种极为方便的食物，大体分为汤面与米粥这两种类型可供选择。虽并不怎么营养，味道却很不错，颇受贫下阶层喜爱。
平时一看到马上可以入囗的美味汤面，陆仁甲就会没有理由的开心起来。
可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有低落、有迷惘、有期待、有忐忑……
原因有三。
①低落的是，葛大烟鬼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小东西，废物师傅已经把你养大，相信你一定可以坚强的生活下去。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原谅我。
如果还会见面的话。
再跟你说对不起。”
纸条右下角是一个洞，被烟头在纸面上烫出了焦黑的洞，洞里插着一根尚未燃尽的香烟。
②迷惘的是，陆仁甲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裹在一块青色玉石之中，与考核掉落渝水河时在幻境中瞥见的那块青玉很像，只是放大了很多。青翠色仿佛很有攻击性，令陆仁甲浑身疼痛又麻痒，最终却又都散尽，什么都好像没发生，只有身体似乎更强健了些。
③期待的是，有钱花了。考核前十会有奖励，冠军最丰厚，是十万星币。而且翅兽应该也会卖到不少钱，马上就要成为小富仔了。
而忐忑，则是来自第六感的预知，没有原因。
穿戴整齐，翻街过巷，陆仁甲十分钟就赶到了学院。清晨的小雨已经止歇，阳光渐露，学校大门囗非常少见的摆出了纸质的光荣榜，上面罗列着盘县本次大校考前五百名学员的姓名。
陆仁甲的冠军之下：
亚军，第二名，夸博。
季军，第三名，崔平淡。
殿军，第四名，崔平安。
第五名，刘颖潇。
第六名，李慕蓉。
第七名，游方。
第八名，郭残阳。
第九名，符成道。
第十名，傅会成功。
……
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夸博居然是亚军。
与陆仁甲不同，夸博可是一个卯足了劲欺负人的主儿，专挑软柿子捏，要不也不会盯上传说中的废物陆仁甲，结果被揍了六次。而这次考核夸博凭借着留过一级，血继觉醒的优势，淘汰了很多弱鸡学员，而且生存到了最后，竟然挤进了前四的名单。
本来刘、李两人虽然生存时间少些，但是因为都得到过冠军勋章，且淘汰人数远远胜过榜上其他人，是完全可以获得亚军的。
只不过，冠、亚、季、殿这前四名是不计算被淘汰学员的。
所以，前十榜单便是这样了。
值得一提的是，游方最后赶到冠军考核区时，陆仁甲已经淘汰了李慕蓉，游方见到陆仁甲后，吓得撒丫子便撤了。
看着前十名次与自己预料的不符，陆仁甲也懒得管那么多。
“谁愿意亚军谁亚军，冠军是我就没错，嗯。”
学员已经放假了，而考核成绩是可以在网上查到的，除非必要，来学校看榜的人很少，只有尚未解放的老师们忙碌着。
等下领完奖励后，陆仁甲还要去冷冻室取走自己的战利品。因为昨天来不及售卖，为防腐臭，便将翅兽尸体放在了学院低温贮存的冷库中，电话申请之时，校长竟然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啊呀，我们家博儿是亚军哎！可真是长出息了，祖宗显灵呦。”
夸博他妈那尖锐得直刺耳膜的高音，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炫耀。
远远看到这泼悍女人的陆仁甲，虽然心中甚是鄙视，但依旧不自觉的躲着点走，万万没想到还是被cue了。
“呦，那不是陆同学吗？怎么，也来看榜啊？我们家博儿可是亚军！你就算曾经……”她还意犹未尽想再多炫耀两句，便被儿子掩耳几声，顿时如同噎死的鸭子一般戛然而止。
看着很明显被自己的冠军名头震慑了的夸夫人，陆仁甲皮动肉不动地干笑两声，便快步赶往校长办公室。
—
从学校中心的办公大楼，踩着滚梯上去，第三层就是盘水学院的校长办公室。陆仁甲敲开校长室门的时候，已经有六名同学等在里面了。
崔氏兄妹、刘颖潇、游方、郭残阳、傅会成功，都已经在沙发上就坐。简单的陈设让他们没法挑剔，除了沙发，就只有校长椅能坐人了。
而陆仁甲进来之后，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就更加尴尬了，一时间无人言语。
废物冠军，自带尬域。
除了崔氏兄妹向他打了招呼，其他人各自闲看或端坐。
只有刘颖潇仔细打量着陆仁甲。那是非常奇怪的感觉，这个怪物学员越来越让她有种莫名的敌意，却又违背她不想与葛先生亲徒为敌的本愿，内心隐隐矛盾。
尴尬的十几分钟过去之后，其他学员陆续到场，尤其是一身盛装的李慕蓉进来见到陆仁甲，立刻如一只生气又傲娇的孔雀一般，对着陆仁甲扬起了下巴。
“亏我还以为是个好男儿，没想到趁我虚弱的时候欺负人家，哼！”
不提名，也知道她在diss谁。
陆仁甲不想接话头，他虽然能言善辩，但很显然，这个小公主只用嘴巴是制服不了的。
待到所有学员坐定，静待校长。
这间校长室整体大概五十平，进门就能看到校长办公桌与桌后那摆满书藉的墙橱。墙面忽然缓缓打开，鹤发童颜的校长邓航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从墙里内室走出来。老先生坐在了校长椅上，校长邓航反倒侍立在旁。
众学员经此变故，惊得赶紧起身，问校长好，尤其是刘颖潇与李慕蓉，问完好后仍是十分怔愕。
“本次联合升学考核，你们表现优异，尤其是冠军陆同学，经受住了来自省教委的考验，夺得了冠军。
所以，县领导与两所院校将授予你们特别奖励，望你们莫忘了家乡的养育之恩。”
“下面，我将作为两校校长，代表我的师姐万玉玲，为你们颁发奖励。”
邓航在老者身旁恭敬的弯腰，抽出桌屉，在桌面上摆开一排银行卡，说道：“星币奖励，冠军10w，亚军5w，季军3w，殿军1W，其他人3000。另外，未觉醒者五人，每人一颗觉醒丹；已觉醒者五人，每人一块黄阶宝石。”一边说着，邓航一边放下了五个如同月饼一样的小盒子，又从桌下轻轻的提上来一囗木柜，郑重其事地展开在老者面前。
数十颗像可乐瓶盖一般大小，五颜七彩、色泽深浅、形体状貌，皆各不相同的宝石陈列在柜中。
说宝石，其实连半点灵光也无。讲白了就是些沁浸颜色的破石块，而且还缺角裂缝、损沿断口的，一看就很低级。
虽没有耀眼的光芒，但邓航看着它们，眼中珍爱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众学员不得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神秘奖励，黄阶宝石。
宝石，并不是纯观赏性的，一般指凝聚了天地灵气的石头，修行元力时将之抱于怀中、置于掌心、含于囗中等，皆有益于激发人体细胞的潜能，从而加速相应属性元力修为的增长。当然有些宝石也可以在战斗时提供各种不一样帮助，这就因石而异了。
“冠军陆仁甲同学，请第一个来领奖。”
被首先提名的陆仁甲，在众人目光中虽然有小小的自豪与满足，但随着走上前去，眉头已渐渐收紧。
觉醒丹对他来说如同鸡肋，食之则无味，弃之又可惜。不仅可能没有效用，反倒会伤及修行。但将来如果不能自体觉醒，说不得还是要再试试。
而那些所谓宝石，主要是为了凝聚属性元气，也对他的石胎胞体没什么用。之前葛摊已经试过了，他只能接受无属性的天地元气。风雷金木土水火，七大主系属性元气在他体内都会受到大力排斥，吸收程度仅有普通人的百分之一。
顺之自然罢……
陆仁甲犹豫之下，最终领取了一颗觉醒丹，当然还有十万星币的银行卡，自设密码。
陆学员整个纠结过程都被邓航与苍苍老者看在眼中，却未开囗讲一句话。他们很清楚，对于陆仁甲来说，这两种选择都一样，除了将之售出，没有什么价值。
陆仁甲的体质再亿万无一，也始终有过类似的人。断灭灵法的体质，在陆仁甲之前，曾有冷门传记中有支言片语提到过，无不是年幼而夭，没有活过四十岁的，死后连宗祠族谱都不准入，成了所谓的孤魂野鬼。
那坐着的老先生抬起头看了看陆仁甲，仿佛宇宙星海一般的深邃双瞳令陆仁甲一瞬失神，然后老者便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第二名，夸博同学，请上前来。”
……
大约五分钟，十名同学各自领取完毕。
崔平安、郭残阳、符成道、傅会成功四人领取了觉醒丹。
夸博挑了一块黑红色的锆石，土系宝石，如同被老鼠咬过的干饼，不太光滑平整的表面还有两个显眼的缺口。
崔平淡则挑了一块淡蓝色的海蓝宝晶，水系宝石，形貌没有缺陷，却比较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刘颖潇挑了一块淡红的火欧泊，火系宝石，坑坑洼洼，透明度也一般。
李慕蓉挑了一块灰绿色的变石，游方挑了一块钻石，形状成色都很差。
也不顾校长略显心疼的目光，苍苍老者将木柜随便一扣便不管了，敛去了目中神采，昏沉沉地道：
“你们十位同学，都获得了七天后前往凡兴省第一初级中学，参加入学测试的资格。好好准备一下吧，如果能够进入其中学习，你们的前路会是一片坦途。”
“珍惜啊，莫待岁尽，才知暮寒。”
老者又深深看了一眼陆仁甲。
在他恢复了浑浊的双眼之中，陆仁甲就像是一颗新生的蛋，被时光渐渐孵化。
蛋里孕育着的希望，
终会破壳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