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怪不得他知道体温枪在哪。
怪不得她说自己姓名时,他没有问是哪个“jing”。
敢情是知道。
京京现在一想到她的那句“随意啊”就觉得丢人。
随意个鬼!
人家可以比你更有资格随意!
不过。
她有一点想不明白。
周清華到底为什么盯着透明玻璃杯?
难道是在怪她擅自动他们家的东西?
可是她都住进来了,一个杯子应该不要紧吧?
京京愤愤喝完玻璃杯里的奶茶,连面包也不管,就去厨房洗杯子,洗得,很使劲,使劲到那种仿佛下一秒杯子就要被她洗碎的程度。
手机响的时候,京京还在洗。
她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杯子的水,确定没水后才把它放回原位。
您老,请安息。
我以后再也不玷污您了。
她跑去接电话。
“喂——”
“通了通了,”是她的臭弟弟,“京京,郝姨怎么说,可以回家吗?”
可以别提这件事了吗?
她现在一想到要和周清華同屋共处,就浑身不对劲。不知道早上那个少年是谁还好,知道了就佩服自己早上和他独处的勇气。
京京有气无力说:“不可以,还得在这里住,多久没详说,只是让我先不要回家住。”
贝东东以为她是因为没能回家而伤心,安慰她:“你放心,虽然不能回家,但是我们可以送饭菜给你,我有的,一样也少不了你的。”
她骂了句“滚”,又支支吾吾地问:“那个,弟啊,你能帮我问下我能回家收拾东西吗?”
贝东东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是有防疫所工作人员的微信号吗,怎么还得我帮你问?”
“啊哈,那个,就是——”
她话没说完,贝东东就说:“你就直接发个微信过去问一下不就好了,不说了,咱妈喊我吃饭了,再见了啊。”
没等她出声,贝东东就挂了电话。
“你个死弟弟!”
现在怎么办啊?发微信问吗?
可是知道他是周清華后,她就不敢和他发微信了。
不知道的时候都尴尬了,现在知道了,尴尬加难堪啊!
怎么办啊。
就在京京纠结的时候,周清華回复消息了。
[周:郝姨跟我说她跟你说了。]
[周:所以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啊?是知道我不能回家住?还是知道你是周清華而且我们还要同屋共处啊?
宾语它得罪你了吗?请你不要忽略宾语好不好?请你给它一席之地好不好?
算了,死就死吧!
[叫朕作甚:对,我都知道了。]哼,我也会省略宾语。
[叫朕作甚:我下午可以回家一趟吗?]
[叫朕作甚:我收拾东西,之前以为隔离十四天就好,都没带书什么的……]
[周:可以。]
[周:只是先不让你回家住,没有限制你回家的自由。]
[叫朕作甚:哦,好的。]
[叫朕作甚:您先忙。]
[叫朕作甚:再见。]
未等周清華回复,她就关掉手机,凝神静思。
事态发展到现在,无非两个结果。
最好的结果就是周清華贵人多忘事,能够忘记之前那件事;最坏的结果就是,周清華还记得,还当面揭穿笑话她!
揭穿就揭穿!
反正她打死不认!
这么一想,京京也不纠结。
她饶有兴趣地将吃剩下一半的面包给啃完,擦擦嘴,洗洗手,拍拍睡衣,戴上口罩,潇洒回家。
回家第一件事——
“贝东东!”
“你丫的给我过来!”
“我让你见死不救!”
贝东东扒拉着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着贝京京了。
贝京京隔离期间,他还天天发微信表达问候。从贝京京隔离到现在,他可是见都没见过她,更遑论什么“见死不救”。
见贝京京单手举着棉拖过来,他端着碗迅速窜到贝母身边,一边窜一边叫:“妈!妈!救我!救我!贝京京她要谋杀亲弟!”
贝母一边拍了下他:“啥说什么!”一边对京京说:“京京,怎么了,刚回家,有话好好说。”
京京也只是做做样子,闻言,放下棉拖,冲着贝东东龇了龇牙。呃,忘了戴着口罩,贝东东看不见。
“来,让妈看看,”贝母摸了摸她的头,心疼着说,“一段时间不见,都瘦了。”
啊?瘦了吗?
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我怎么觉得肚子上的肉有不减反增的趋势呢?
京京想抱抱贝母,可是想着自己现在还算是危险时期,还是尽量减少肢体接触吧。
京京往后退了一步:“没瘦没瘦,防疫所的工作人员对我可好了,知道我不会做饭,还说什么,现在要跟我合住照顾我,给我做一日三餐呢!您就放宽心吧!”
她环顾四周,没看见贝父,问:“我爸呢?”
“你爸上班呢。”这么一说,贝母看了眼时间,她也该去防疫所当值了,“京京,有什么吃的、想拿的就拿去,妈先去当值了。”说完,匆匆出门上班去了。
疫情期间,派出所和镇医院也很忙。
贝母能赶回来做顿饭就很不容易了。
这么一想,京京剜了贝东东一眼:“自己不会做饭啊!”
“我……”贝东东语塞,想到京京也不会做饭,他又理直气壮,“比我大的人没资格说我!”
京京冷笑:“起码现在我自力更生!”
贝东东:“……”
京京也不跟他吵,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东西也不是特别多,把资料和书都带过去,衣服多带几件就好。
贝东东自认理亏,谄媚地过来帮忙,主动搬起最重的书,“这些,放着我来!”
京京也不跟他抢,说:“待会放到对面门口就好,你就别进去了。”
“好的好的!”
“在此之前,”她不怀好意地说,“先帮你姐个忙。”
“你好,能帮个忙吗?”
周清華从昨晚到现在都在给隔离者测温、送医用药品等、送食物,回来期间又跑去给贝京京填表格。
好不容易能在临时搭的棚里闭眼休息下,有人跑过来要求帮忙。
是个女生。
“帮什么忙?”他虽然不耐,但还是睁开眼,声音依然沙哑。
女生说:“我不知道这些表格要怎么整理。”
他刚准备回答,郝姨和贝母边说边笑着过来了。
郝姨拍拍女生的肩膀,说:“小姑娘这么不懂事,没看小周很累了吗?”她指着离得最近的男生,招呼他过来,“小张,过来帮帮小姑娘。”
“好咧!”张生笑嘻嘻地过来了。
女生只得一脸不甘地跟着张生走了。
周清華站了起来,问好:“郝姨,贝姨。”
贝母让他坐下:“不用站起来了,昨晚到现在肯定累着了吧,赶紧坐下休息。”
周清華只得依言坐下。
不过,休息是不可能的了。
两长辈在这,他哪里好意思。
郝姨一确定女生走远听不见就训他:“人小姑娘一看就是来搭讪,你怎么也不拒绝?”
“郝姨您要是来得慢点,我也是要直接让她去问别人的。”他无奈道。
看见贝母,周清華跟她说明贝京京的情况:“贝姨,京京她现在没事了,体温正常,但是暂时还不能回家住,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说到她女儿京京,贝母脸上带笑:“贝姨知道,今天中午出来还看见她回家准备收拾东西。”
郝姨看周清華双眼充满血丝,劝说:“清華啊,下午就回去休息了,不然你妈以后要是问我是怎么虐待她儿子的,我都不好意思回答了。”
没人的时候,郝姨都是直接喊他名字。
贝母也在一旁附和着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周清華没再坚持,拿起羽绒服,刚走几步,郝姨叫住他:“你回宿舍把东西收拾下,回家去住。”
回家住?
郝姨之前跟他提过,但被他拒绝了。
贝母走近过来说:“回家去住吧,那本来就是你家房子,让我家京京借住就很不好意思了。”
见他还有犹豫之色,郝姨继续劝:“放心吧,你贝姨都说没关系了,而且京京这丫头也同意了。”
她又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不过去,你贝姨保不齐以为你是在嫌弃她家闺女呢。”
贝京京同意了?
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可能呢。
郝姨又说:“清華,你可快点回家住吧,要不然郝姨这防疫所可没那么多地方给那些搭讪你的小女生住了哈。”
贝母想到刚才那姑娘,笑了笑。
确实,周清華在防疫所做志愿者的期间,多了很多女生来做志愿者。
贝母赞了句:“谁让清華这孩子长得这么得女孩子心呢。”
郝姨也赞:“也是,谁让安好生得这儿子这么好看,要是郝姨我年轻个十几岁,我也要搭讪了。”
安好是周清華的母亲。
两长辈调侃够了,也不好意思继续调侃,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看着周清華越走越远的背影,郝姨跟贝母感叹:“你还别说,这孩子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
“喜欢啊,”贝母边穿上医生服边说,“喜欢就让他当你家女婿呗。”
郝姨摇头,掐着兰花指:“奈何我家小女今年才总角,公子不待,时光不饶。”想到小周清華一岁的贝京京,她捅捅好友,“你家京京可以啊。”
贝母笑意变淡,说:“我也想,可这两孩子好像不怎么合得来,这都六年没说过话了。”
“这样啊。”
在郝姨和贝母在关心周清華未来会被哪家姑娘拐跑的时候,周清華到家了。
他敲门,没人应。
又等了会儿,确定是没人后,用钥匙开门。
“咔嗒”一声,门开了。
他走进来,没有看见贝京京的身影。
他刚掏出手机,准备问,贝京京出现了。她穿着棕色卫衣和……早上那条睡裤。卫衣有点大,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耳朵里挂着耳机,头发……由中长发变成齐肩发,只是发尾有些不整齐。
怪不得没听见敲门声。
京京也看见他了,扯下耳机,先打招呼:“来了?”
“嗯。”周清華转身关上门。
京京倒了杯水,杯子这次是自带的,问周清華:“你要不要喝杯水?”
周清華摇头,说:“不用了。”
看他好像真的没有喝水的意思,京京捧着水杯回房。
周清華家的房子是个中型公寓,一厅一厨房一洗手间一书房一客房外加两主卧。厨房和洗手间在客厅的西边,主卧、客房和书房在东边,两主卧相对,客房和书房相对,在最里面。
户型和京京家差不多,毕竟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不过她家没有书房和客房,但有三主卧。
京京在他家住的,是客房。
周清華的房间是离客厅近的主卧,他走进去,房间很干净,看不出半年没住的样子。
想来,是贝京京刚刚收拾的。
他将衣物放进衣柜里,有人敲门。
他回头。
京京将门开了条缝,将手里东西扔在他床上,脑袋塞进来,带着点讨好:“下午去我家看到药箱刚好有润喉片,我收拾东西顺便带过来了。”
她指着床上的药盒:“不甜,微苦,入嘴清凉,有点中药味。”
看她说完准备缩回脑袋,周清華喊:“贝京京。”
京京猝不及防被喊,动作顿住,看他。
心跳如鼓。
他……该不会准备说那件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