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令牌有两种,一类是在锦衣卫任职人员自证身份所用的腰牌,另一类则是,朝廷各处办事情,需要锦衣卫协助时所用的铭文令牌。这类令牌数量有限,知道的人甚少,且每一块都有独有的防伪标识,并都记录在案,这其中绝大部分在这一次太后寿辰时,已经被皇帝韩垣分发给了各部委。
所以,陈勋看到这块令牌也觉得可疑,但经过他的仔细辨认,这块令牌确实是真的,也就没有再去深究,而是将令牌还给了周杨,并给周杨开具了一则文书,让他得以去大牢见孙子楚。
锦衣卫的大牢归高旗当值的三旗管辖,不过,周杨凭借着这一纸文书和皇帝韩垣的令牌,还是轻轻松松地进入到了锦衣卫的大牢。
不得不说,高旗还是很够意思的,他知道孙子楚与自己的关系,所以利用自己的权限,给孙子楚弄了间采光和通风都不错的牢房,并嘱咐了送饭的仆役,每日给孙子楚送的饭菜都是额外另做的,不用去吃锦衣卫为囚犯特意准备的“水上漂”。
见到孙子楚没有受到皮肉之苦,周杨这也就放心了。可是囚牢中的孙子楚可就不一样了,他见到周杨来,却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叽叽歪歪地说了个不停,但总结起来就仨字——我没罪!
“你没罪,锦衣卫干嘛会抓你啊。”周杨白了孙子楚一眼,说道。
“我哪知道啊!”孙子楚说道,“我从这长乐坊低价买了些便宜又好用的东西,到渝街坊市去卖,结果,这前脚刚进了渝街,后脚锦衣卫的人就来了,说我倒买倒卖,然后就把我抓起来了。倒买倒卖是不对,也不至于惊动锦衣卫吧!”
当然不至于,但抓你孙子楚的又不是这个原因!
长吁了口气,周杨看了看孙子楚,着实是不忍心,将他只是被太子和誉王争权斗法的余波给波及到这一事,说出来。所以,周杨只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孙子楚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出来,但你现在还是得委屈一阵子。”
闻言,孙子楚的双眼立马放出了亮光:“真的?”
“我周杨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周杨说道,“你放心好了!”
……
见得孙子楚无恙,周杨也就离开了锦衣卫大牢。
这件事情是因为太子和誉王争权斗法而起,那归根结底还是得找誉王出面解决,只是,周杨觉得现在见誉王还为时尚早,孙子楚这牢不能白坐,得借机搞点事情,拉几个太子和范宰执一脉的人手下水。于是,周杨拉着高旗,一起去了六品居的各家分店巡查。
周杨与高旗,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走遍了整个京都城,却发现这六七家六品居,每日依旧宾客盈门,似乎并没有收到孙子楚被抓的事件影响,便是孙子楚担任店执的那家也是如此。
不仅如此,万通商会旗下的客栈,书局,金石行,百货行等,生意都做的如火如荼,似乎孙子楚一事,对万通商会没有任何影响。
“这是当然的了,孙子楚被抓的原因只是倒买倒卖,而非南越暗谍。”高旗说道,“这事情说出去也不大,只要万通商会这边处理得好,这都不叫事儿。”
“这就是问题所在!”
此刻,周杨的声音在泰清斋二楼的长廊上响起:“还记得,五年前,查到我身边那个伴读书童时,锦衣卫是怎么干的么?”
高旗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当时也怕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锦衣卫是找了个借口,把你们一家上上下下,包括仆人都被软禁在周府,同时锦衣卫秘密进入周府调查,直到查出你们家都没事,陛下这才开了金口,允许你们自由活动,但你爹好像因为此事,在家赋闲了小半年的时间。”
“等等……”
高旗忽的抬起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所以,又是来来回回地走了踱步了好久,这才整理好了思绪,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锦衣卫没有彻查万通商会和六品居,这里面有问题?”
“看来,你也不算笨嘛。”周杨说道。
“跟你呆久了,不想动脑子都难咯。”高旗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干嘛?”
“当然是去找万玉良的小儿子万峰咯!”
按照孙子楚的说法,六品居一共六家分铺,由万玉良的两个儿子分别管理,其中孙子楚所任职的城西分店,是由小儿子万峰来管理的,也就是说,孙子楚的顶头上司就是万峰。如今孙子楚出了事情,万峰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况且,此前碰见陈勋时,陈勋也说了,锦衣卫是在大明轩约见的万峰,询问的情况。这可不是锦衣卫一贯的办事风格。
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行。”高旗笑了一声,说道,“明天,我当班,我先去锦衣卫查一查这万峰的资料,然后与你一同去找万峰。”
“不用了。”周杨说道,“你回锦衣卫去暗中关注这件事情的近况,有什么问题,尽快告诉我好了。”
“那行。”高旗说道。对于周杨的布局,高旗也不想多问,只管做好就行,正好也不用动脑子。
“哦对了!”
周杨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了此前在长乐坊时,他家老爷子跟他说的那些话,于是便打算让高旗转达给七旗的朱杰,但是也就一个转身的功夫,这高旗却已经用这飞檐走壁之术,离开了泰清斋。
“你们这些武人的脑子,真不是一般的简单!”周杨白了一眼,转身就回屋休息去了。
休息了一夜过后,周杨养足了精神,出了门就直奔城南郊而去。
万峰的妻子肖氏,其家族乃是万通商会的股东之一,万峰想在万通商会立足还得多多仰仗这肖家。或许正是因此,肖氏有些看不上万峰,对他是非打即骂,所以这万峰对她是既害怕,但又离不开。
在人前享受惯了阿谀奉承,夜里到了家里却是非打即骂,万峰一个七尺男儿也是受不了啊。所以,他私自在南郊买了一栋庄园,养了两个妙龄小姑娘在里面。隔三差五就找个理由撇开家里的悍妇肖氏,来到城外的庄园来享受享受几天的逍遥生活。
现在孙子楚的事情一出,万峰就就露了一面,然后就消失不见了,估么着是跑到这城南郊的庄园来避一避风头。
从泰清斋去城南郊倒是不远,周杨租了匹骏马一路南驰,终于是在临近中午时分,来到了这间名为“浮曲院”的宅院。
据说,万峰包养的这两个小姑娘,都是他下江南做生意时带回来的。所以,万峰买下这幢宅院之后,就对它进行了重新修缮,一切按照江南园林的布局来设计的。这其中,假山花石数不胜数,水榭花庭是应有尽有。
周杨翻墙跳入院子,穿过这些,来到了一排屋子的门口。这时,多年的边关生活让他立即意识到这事情有些不对劲,这里的血腥味……似乎重了些。
皱着眉头,周杨推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登时这眼前的一切惊的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屋子里依旧整整齐齐,唯独有两女一男三具尸体,安静的躺在地上。这两女的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的倒是考究华丽;男的也有三十来岁,衣着光鲜。不用多说,这三人就是万峰,和他包养的两个妙龄小姑娘。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人却都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哪怕是擦伤,撞伤都没有,唯有喉咙处,有一道细若发丝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