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与大渝的情况不一样,齐国的势力被分成了三股,帝族一支,后族一支,以及十三州府的诸侯王。前几年,后族联合十三州府的诸侯王发动了政变,软禁了皇帝,帝族这一支就成了名存实亡的傀儡,所以对于萧姓的后族来说,李姓的帝族子弟,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如今,十三路诸侯王和后族都是一门心思地想灭了大渝,这个时候不把李姓的帝族子弟拿出来祭旗,以后就没机会了。
听着高旗这般解释,周杨也是明白了,对于云安郡王萧慎来说,安澜郡主李澜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她就要有她可以利用的价值。
轻笑了一声,周杨又是长吁了口气,说道:“这个云安郡王可真是够狠的啊!”
“大齐的皇后和太后都很器重他,只是他非萧氏宗亲,不然,他必是太后和皇后之下,齐国的第三人!”高旗说道。
“有这样的对手,接下来没有安稳觉可以睡咯!”周杨长吁了口气。
“不是抓了小袖之舞么,也问到了她的目的,也知道了她暗杀的手法,只要保陛下无虞就行,安澜郡主我们管不着,也管不了。”高旗说道,“再说了,实在不行,趁着她现在虚弱,咱们直接把他绑了关进锦衣卫,就像你审讯她时那般说的。”
“你们练武的人脑子都这么简单的么?”周杨长吁了口气,说道,“抓她?抓了她齐国使团那边怎么交代?”
高旗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理解周杨的话中含义。
“你们这些武人的脑子啊,真是没得救了!”周杨又补充了一句:“咱打个比方,你现在给你母亲过寿,请了好多朋友来你家做客。可是呢,你的家仆跟客人发生了闹了些矛盾,事情还闹得挺大,甚至来这里做客的人都知道了。你作为这一家之主,面子上挂得住么?”
高旗摇了摇头:“这面子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那你会怎么办呢?”
“这怎么能一样呢?齐国是要暗杀陛下!”高旗反驳道
“诶,你说到点子上了。”周杨说道,“可你想过没有,齐国一直对外说的都是来贺寿的,咱们现在除了小袖之舞在手,并无实证,就算是小袖之舞,也仅仅是她的一面之词,她若是到了陛下的面前,再矢口否认刚才说的那些,只说自己是一个来献舞的舞姬,你能拿她怎么办?”
“齐国使团此番来我大渝,就是来闹事儿的”周杨说道,“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齐国的云安郡王会不借此机会生点事端出来?”
“所以,小袖之舞必须得放!”
稍稍停顿了些许,周杨又是长吁了口气说道:“反倒是这个小袖之舞说的话,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高旗甚是不解。
“她要暗杀陛下,为了让大渝陷入内斗内耗中,这合乎常理,李澜必须得死,因为他们需要一个伐渝的理由,可为什么是妖刀来杀呢?”周杨反问道,“这样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就是萧慎自己动手,然后嫁祸给我大渝就行了,为什么要惊动妖刀呢!”
“再说了,安澜郡主李澜若是死在了太后寿辰之前,齐国使团也就没有心思来参加寿宴了,他们暗杀陛下的计划就泡汤了。若是在寿宴之后动手,且不说两个皇子为了争权没空搭理齐国使团,便是锦衣卫和禁军都会加强严防,这个时候李澜被杀,是不是有无事生非的意思。”
“况且还要嫁祸给鬼切!”周杨说道,“若是真的嫁祸给鬼切,干嘛不直接杀了云安郡王萧慎,他对大渝才是真正的威胁,这也才合乎常理。”
“这个萧慎若是真的要用李澜的死来制造伐渝的理由,最好的办法就是雇佣一些地痞流氓在城外埋伏,等他们齐国的使团参加完寿辰出了京,让这些地痞流氓制造我大渝禁军哗变的假象,让李澜死在混乱之中,而不是靠暗杀嫁祸给鬼切!”
“所以说,妖刀出现在京都城,必然还有其它目的,这个必须让鬼切,让锦衣卫盯紧一点,不然一定会出大事的。”周杨说道。
大悲寺的后山崖旁,高旗面对着黑黢黢的夜幕,不禁暗暗赞叹,诚如周杨所说,只有这样才最合乎常理,萧慎这样有雄才大略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快赶回锦衣卫,将这一消息告诉鬼切和锦衣卫的高层。
此时,已是月上梢头,山间的夜略显凄清。
大悲寺后山崖,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峦已被一层厚厚的幕布盖上,只能看见黑黢黢的一片,只是偶有几声鹧鸪的鸣叫,在从远山的深林间惊起。忽如其来的秋风,拨弄的枝叶哗哗作响,更是带来了几分秋天的凉意。
这时,站在高旗身旁的周杨不禁长吁了口气:“你知道么,我感觉,咱们碰到小袖之舞到大悲寺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太过于顺利了,就像是有人特意这么安排的。”
“你怕是阴谋诡计用多了,现在也容易多想吧!”高旗说道,“顺利还不是好事么?”
顺利是好事么?
周杨却觉得未尽其然,齐国使团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暗杀皇上,在此之前肯定就不能惹事,不能生事,不然暗杀皇帝韩垣的计划必然受阻。而齐国使团的目标本来就很大,禁军的严防,锦衣卫的暗哨一样都没少。
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把小袖之舞弄出来,在周杨看来只有两个原因,其一,张博涛被抓,云安郡王萧慎要安排新的暗谍头目接替张博涛的工作,可是齐国使团的目标太大,所以把小袖之舞放出来,吸引锦衣卫的注意力,这样他才好把暗谍头目安排过去。
当然,小袖之舞对外宣称的自己只是舞女,只要她不生事,不惹事,就算锦衣卫猜到了她是小袖之舞,也那拿没办法,只能任由小袖之舞捏着鼻子走。
“那第二种呢?”高旗问道。
“第二种就麻烦咯!”
周杨苦笑一声:“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就是我大渝有齐国的内奸,而且这个人的地位不低。”
“怎么说?”
周杨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第二种情况就是,齐国这边已经知道是我抓了张博涛,但我看过使团名册,这次使团中可堪大用,又靠近云安郡王萧慎的人除了小袖之舞便无他人,所以萧慎让小袖之舞出来查我的底细!”
“这不可能的!”高旗皱了皱眉说道:“据我所知,你这次抓捕张博涛的事情是绝密任务,锦衣卫这边除了张都监和左副都监以及三旗,四旗的两位旗总旗总,剩下还知道这事情的就只有皇上和高公公,以及你父亲周启平和我们几个了,便是范宰执、太子、誉王都不知道。”
“锦衣卫的人我都了解,他们不可能甘当齐国的内应,周大人也不可能卖自己儿子吧,所以这不可能!”高旗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杨苦笑一声,“可事实却是小袖之舞是因为是我抓了张博涛,才引我来的大悲寺。”
“我在边关时,为了获取张博涛的信任,给他的消息里透露了一些我大渝军在边关的细节,这些东西只有身处边关的人才知道,张博涛做了这么多年的暗谍,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把这个信息反馈给大齐的朝廷。”
周杨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才跟小袖之舞初识时,我有意暗示了我曾经去过边关,再结合张博涛的信息,不难判断出,我跟张博涛被抓有关系,毕竟,我是张博涛在被抓前最后联系的人!”
“你也看到了,刚才我直接去找她摊牌,她却没有一点反应,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想——她早就知道,张博涛是被我抓的了!”
“可是我大渝上下光是在京都任职的官员就多达数百名,加上家眷,加上仆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人,这根本没法去查是谁知道了这一消息,而且还泄露给了齐国。”高旗说道。
“正着查当然没用,但反过来呢?”周杨说道:“当时,钟淮从边关一路回到京都时,这一路齐国的暗线全部都冒了头,锦衣卫不都抓了么?从他们身上开始查不就行了么!”
“都死了!”高旗说道,“他们被锦衣卫抓住之后,在送往京都的路上,全都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自杀了,没有一个活口!”
“张博涛呢?”
“他倒是没死,但他自己很清楚,他要是开口说了点什么,他离死就不远了,所以他至今都没开口!”高旗说道。
对此,周杨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张博涛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管对于齐国,还是对于大渝来说,一旦他开口说了点什么,他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
好嘛,这一下所有的路全部都封死了,周杨也不禁长叹了一声。
等等——
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周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遂扭头问道:“你还记得张博涛当时是怎么获取信息,然后再将信息发给齐国的么?”
“当然是买通各大贵胄家族的仆从,让他们想办法获取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然后会转移出去,他们那里应该会有专人将这些破碎的信息进行整合筛选,组成一条或者几条完整的信息,再送往齐国。”高旗说道,“我记得,你的那个伴读书童就是其中暗谍之一。”
“没错!”周杨说道,“这些人他们获取的碎片化信息,要转移出去,那就必然会有一个接收信息的地方。而这个接收信息的地方,必然是贵胄家常去的地方,而且得符合身份的地方。不然一个贵胄的仆从跑去乞丐窝,这不合乎常理,张博涛也没这么蠢!”
“我记得,当时锦衣卫不是查出了一批安插在各个贵胄家的暗线么,把他们那段时间每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这样的事情一点一滴,全部都还原出来。我想,这对于锦衣卫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你是说,先排查出接收信息的暗点,然后再反推?”高旗说道。
“没错!”周杨说道,“我知道,这个办法很困难,但也没办法了。齐国的暗线一日不除,齐国这个心腹大患就一日存在,文珺的这桩婚事,也就一日难以解除。”
……
在周杨与高旗二人的聊天中,不知不觉间,东边的天际逐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一轮火红的旭日缓缓升起,染得远处的山林一片橙红。浓雾笼罩之间,旭日浸染之中,却有几只飞鸟飞出了山林,外出觅食了。
“天终于亮了!”
周杨笑了笑说道:“你和小栀草赶紧回城吧。”
“你呢?”
“我得留下来,跟小袖之舞一起回京都。”
“你虽然会武,但命也不是这么去作的!”高旗说道,“少了我在暗中掣肘,小袖之舞又被你这般羞辱,她就算不杀你,也得把你软禁起来!”
“再者说了,她过几天身体恢复了,自己也就回京都了,何须你来送呢?”
“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周杨笑了笑,说道,“我有秘密武器!”
“况且,她还没结账呢,我给她当了几天的向导,这一分钱都还没结呢!”周杨说道,“一个时辰可有一百两呢!”
高旗还想多说两句,但实在是想不到该用什么话去劝说周杨,他的想法似乎和常人想的完全不一样。毕竟,除了他,谁能想到对齐国的暗杀高手用媚药,用船哨呢。无奈,他也只能长叹一口气说道:“那行,我先带栀草回去,再过来接你。”
“不用了,你回了京都,直接去锦衣卫找朱杰朱旗总,让他来安排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周杨说道,“他是誉王的人,是咱们的盟友,至少目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