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珍梅
艺术楼前面是两排撑着伞的年轻槐树，浓密中闪着碧绿，英武而俊秀，唯人唯物，这算得上最够情分的景色。那天开校运会，几个女孩子身着红色旗袍做礼仪，完毕之后，在这条路上疏散。此时，其中一个笑盈盈迎面奔来，嘴里喊——杨老师！
哦，是米彤。
若干年前，我是米彤的中学老师，今又相遇，格外亲切，树荫下叙了很久才依依离开。现在，米彤是中文专业三年级的学生，不但人长得亭亭玉立，谈吐也一改去日的固执与单纯，俨然成熟的味儿。
对米彤记忆深刻，是因为上中学时她常常被叫到办公室听训导。我的办公室当时与她班主任的办公室相对门，便有机会经常看她被“请来”做心理辅导，有时候她的爸爸也来陪伴，原因是她不满继母的言行而屡屡与大人背道而驰，甚至离家出走。无奈，家人向学校求助。老师们很热心，认真研究怎样帮她走出心灵困境，因此，我也注意到米彤，上课的时候竟然发现她画得很不错，人也算讲道理，只是孩子自有孩子的善恶标准，很坚守，再加上偏见，所以一直走不出窘境。熟识米彤，还因为她爸爸经常带她回大同老家，当时我也跑通勤，很多次在火车上相遇，说的话比在学校更多更深刻。但有时候问到家事，她还是愤懑，甚至露出难耐的悲伤和失望。
时光如梭，米彤由一个叛逆的中学生长成一个大方懂事的大专学生，而我也算在地理位置上有所移动。
学校很大，那次之后，米彤浪花一样淹没在人流的海里，我再没有听到她的叫声，却在心里深印下了她的影子。
谁料，半年之后，我竟然轮转到她的班上代课，好像有迷信的成分，我们又逢在一起，而且更贴近。
米彤告诉我她们一家很和睦，她爱她的家。又说，慢慢长大，人必须学会宽容！我也告诉她，宽容与爱同行，爱会使人快乐。
我果真看到欢快的米彤，演讲，朗诵，知识竞赛，新年的时候还做了班里的晚会主持。
去年，米彤说她一定要参加高考、升本考试，我也是极力鼓舞她，但是未果。
放假，米彤说想去打工，积累一些工作经验，毕业后想自己干。真的放假以后，我不再担任她们班级的课，也无从知晓她的假期。
2010年夏天，怪异的仿佛突然从火塘里冒出来一样，出于降温的目的，教室的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水。一天下午，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大体意思是恭贺我的新书，并说同学们争着把其中的段落摘抄，当铭言。我立即返去问是谁，才知道是米彤换了新号。米彤说她的爸爸已帮她在一家企业谋定文秘的职位，月薪大约3000元，毕业以后就可以上班。对米彤来说，这真是个好结果，其实对于所有孩子来说，这都是十分幸运的。可是米彤说，她还是想自己拼一拼，工作之外能做的事很多，完了又补充“我只想证明一下自己”。
消化幸福似乎也需要一个过程，就如一树果实，自己摘来吃才显得那么津津有味。
暑期马上到了，米彤打定主意办一个硬笔书法培训班，把一手漂亮的硬笔字传授给孩子们，学校都找好了，并说让我帮她规划一下具体进程，只是我这两天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见她。
然而，在办事的空隙，我深思，孩子们的可爱就在于她的可塑造并逐渐美好，从偏执到宽容，从接纳到奉献，还有那些关于人生的觉醒，多么令人振奋！高等教育给了她这一切。
喜讯接踵而来，旧同事任老师的女儿刚刚通过了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和朴次茅斯大学的硕士面试选拔，她选择格拉斯哥，原因是英方在与她长达四十多分钟的对话后，告诉她已免去笔试，在武汉财经读大四的时期可以同时攻读格拉斯哥的研一。北辰从高中起跟随大同大学闫老师学习英文，这位北京第二外语学院的博士，使他的弟子屡屡获奖，最终分外精彩！一个下雨的晚上，大学同学杏蕾的电话，让我那张半干的画至今没有续上。她激动地向我宣布小佳考到了北京舞蹈学院。我们在电话里乐呵了好大一阵子，好像时光倒流二十年，我们抱着团亲吻闪亮的奖杯。杏蕾的女儿比我女儿大两岁，小时候都学舞蹈，不同的是我女儿师从一位当地有名的男老师，她的女儿跟着长治艺术学院的一位女老师，北京舞蹈学院毕业的，也很年轻。有一年到长治，杏蕾号召小佳向我这个阿姨做“汇报演出”，手位、脚位，提沉、冲靠，再到俄罗斯民间舞，活脱脱一只白天鹅。回来也迫不及待让女儿展示，下腰、倒立、翻跟头，问起来那些术语，一概不知，最出色是练得两段超早熟的胯舞，据说是上舞台表演用的。之所以让女儿学舞蹈，原本是想到女孩子的气质，并非打算走专业，但差距之大让人颓伤，于是，干脆罢了。时至今日，只留下一个曾经学过舞蹈的记忆。
受教育的高度，决定人的前途。
米彤是成功的，得益于朔师的匡正和培养，北辰和小佳的未来，无可估量。高等教育之所以备受青睐，绝不仅仅因为它是某个地域时空坐标上的一个显著标志，核心在于其汇聚人才所迸发的能量，繁荣今朝，惠及后代，使根基于它的水土变得温良而生机无限。正是从这些孩子们身上，我们该真正领会朔师力图发展的重要意义。
2010年6年23日
作者简介：杨珍梅，女，1970年生，朔师美术教师。毕业于山西师范大学美术系，擅国画，兼长文学。曾举办《清风茶语》个人画展，出版《等到来年草色青青》、《点彩》等多部文学作品。现任山西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山西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