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品拉了水名姹一把,低下头在剑上找到传送符文,输入灵力。符光在他们脚下汇成文字。
“我师傅教去障林的悖论那里等他,传送符的精准度有差别,你要跟紧我,别直接进去了。”
确认受和会的青石板变成了泥土后,他这么说着看向身边,结果只看到了障林:“咦!姹水你人呢?水名姹!”
将四周都查探一番后,他将目光转到前方悖论存在的地方,鼻尖划过一颗冷汗:“不会是真的进去了吧?”
师傅说这边设过的禁咒前天就被破坏了,实在是很容易误入。可是在悖论影响下空间无穷极,现在进去找她很有可能会走去错误的地方,并循着错误的方位也迷失在里面。但要是师傅知道了自己把人弄丢了的话……
“水名姹,请你一定千万不要是被他当作我未来的小师妹交给我的,拜托了啊!”陈品将剑又抱紧了一些;“决定了,我要开始祈祷,如果祈祷二十遍后师傅依旧没能赶到的话,我就进去找人!”
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陈品。”
这就来了吗!陈品转回身对傩悬珍露出诚恳的笑容来:“师傅,您来的好及时啊。”
傩悬珍抬手按了按眉心:“姹水她人呢。”
“哎呀所以说师傅您来的好及时呢。”陈品露出八颗牙齿;“刚刚没看住,进去了。”
眼看傩悬珍本就臭的表情更加扭曲了起来,他乖巧地让开路:“弟子无能,不敢进去,怕进去反而更加给师傅添麻烦,又找不到她,就想等师傅来,还好您来得及时。”
“跟我进去。”
“好呢师傅,不过这里面无边无际,我们要怎么找她啊?”
傩悬珍踏入悖论扭曲的空间,入目就是一具躺倒在地的尸首,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还是晚了?”他像是被刺到,略闭了闭目,举起双手:“先找蔡苷,这里因她的悖论而成,只要找到她,她一定知道姹水在哪里。”
他的手掌宽大并生有薄茧,但十指细长。随着一句“道,伪生,推与算,择始终兼之。”整个悖论空间像是倒映在起了波纹的水面上一般抖动了一下。
陈品对着那具尸首合掌拜了拜,跟上傩悬珍:“对了师傅,姹水她取的名为水名姹。”
傩悬珍应了一声,此时他眼中的世界只剩下静止的蓝色与跳动的红色。
法则力弥散整个空间时,远处蹲在树上的水名姹感受到一瞬间的失重,再回神,脚下依旧是坚韧的树枝:刚刚那整个世界都消失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醒着就做梦了吗?
树下的少年们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失落感,但他们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她来了,那个妖怪啊!”
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水名姹看到了一身白衣的蔡苷。她着红妆,肤色极白,对着这边眉目间笑意还妩媚。
白衣上染血如开了梅花,红颜间利齿是入世罗刹。
她向着这边走过来,腰间金麒麟下的铃铛在步伐间叮当作响。
水名姹将手里的箭射过去,对着呆在树下头发参差的那个少年喊:“快跑。”
他夸张的张开了嘴,似乎想要呐喊。声音还未冲出喉咙,一只手握在了上面。蔡苷看了他一眼,躬身将长牙凑上他的脖颈。
尹深彰跑出去就发现他没跟上,回头看见被抓的同伴伸出了手,抓住了蔡苷腰间那枚金灿灿的麒麟。
“祁柯,别做傻事,挣扎啊,我们还要去找复妄草给你的父亲,你快放开手过来这边啊!”
那少年转过去看向他,神色无比绝望。蔡苷挥袖震开射来的冰锥,长牙刺进了少年柔软的皮肉里。
血液开始流逝,少年情绪却逐渐平复下来,他终于放开了手里的金麒麟,说:“可是父亲,我真的好累啊。”
尹深果停在尹深彰身后几步远,看着这边浑身发着抖。水名姹确认无法救回那个少年,便快步冲过来要喊他们逃跑,却听见尹深果说:“祁柯,这真的不怪你啊。”
这究竟是什么复杂的情况啊!水名姹咽了咽口水,顺便将无数乱七八糟的话也咽了回去,推了他们一把:“给我快跑啊!我拖不住她的!”
看到他们终于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开始认真逃命,水名姹放慢了步伐,默默从一数到了三。
蔡苷指尖的甲闪着光,整只手清凉柔软贴上了她的脖颈。
水名姹解除化身从她指间流出去,退开距离再次化成人身。
“有意思,”蔡苷很开心;“果然刚刚的阵势不是你做出来的。”
少年们还没跑出太远,水名姹就再次就着落叶凝出一些冰锥。蔡苷歪歪头,露出不解的神色。
“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不逃跑呢?”她声音很温柔,也一直都很放松的微笑着,然后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懂了,你知道我只喝血,你仗着自己只是圣灵,没有血给我喝,所以才不怕。”
“可是啊,我也可以选择杀掉你啊。”蔡苷舔舔左边的长牙,再次露出笑容来,面目间红妆如血。
转瞬间,她就到了水名姹面前,垂目看着还是小女孩模样的水名姹:“你刚成为圣灵还没多久吧,怎么最近来送死的都是这样一些乳臭未干的菜鸡呢?真是,不好玩。”
她嘴上嫌弃着,指尖寒光凝聚法力却竟是直接轰上了水名姹的灵台。
虽然人身是变化出来的,但灵台受重创圣灵还是会死,水名姹将冰锥迎上去,立刻解除了化身流出几丈远。
蔡苷握到一手冰渣,轻笑了一声:“是你将那人引来的吗?真让人头痛啊,我还以为能骗过他呢。不过,他居然相信我蔡苷,一个顶级杀手的话。信我困在悖论里面就不会再杀人?真是天真啊,真是心软啊。”
“你还是活着的人吗?”看她追来,水名姹转身就跑,远远的问出一句暴露方向引她追来。
“我?我也不知道呢,”蔡苷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边追一边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我是因为极度缺血濒临死亡的,但是我又可以通过血液获得能量。那么,问题,我在马上就要死去的境况下,吸食了我自己的血,结果我是会被自己吸干血液而死呢?还是会因为喝到了我自己的血活下去呢?”
这是什么没人性的问题啊?水名姹想吐槽,但还是忍住开始认真回答引诱她追过来:“那要看你的血能救你多少了。”
“如果你的血能让你喝一口立刻就精神百倍,那你应该是活下来……”
前方树下歪躺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依靠着的姿势,紧闭的双眼,脖颈的伤口上是干涸的血迹。
这就是她之前杀掉的人吗?
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互相拉着对方的手,女孩子脸上有风干的泪渍,落了灰尘,脏兮兮的更加显眼。
蔡苷就在后面,呼吸间就能追过来,可是水名姹跑不动了,突然就失去了所有力量。
“要被追上了呦。”火燃焰飘在一边提醒道。
就要被追上了,应该跑的再快一点的,再努力一点。可是那泪痕就在水名姹的眼前,挥之不去。
风声呼啸着,不是她带起来的,而是源自身后那个生着长牙喝血的女人。
水名姹想:还没来得及,可是这样就要死了。
她用力眨眼,眨掉模糊的雾气和如影随形的泪痕。
前面有人迎着光向这边走来。
傩悬珍深刻的眉眼格外清晰。他向着这边张开了手,捏了诀。
“道,伪生,蔓与蜿,择腥孽兼之。”
法则力拦在了距离水名姹一步之遥的蔡苷面前,刻入了她的道心。
瞬间,她扭曲纷乱如游蛇的法则力被震了出来。她看着傩悬珍,扯着嘴角笑:“三长老,你终于还是决定要杀了我啊。”
傩悬珍眼神悲悯,将跑过来的水名姹护在身后,对蔡苷展开一张纸:“核录,照月顶级杀手蔡苷,于五日前被围捕,陷入悖论空间。今傩悬珍于此斩断悖论,与徒弟陈品,姹水水名姹见证蔡苷死亡。”
“哼”,蔡苷表示不屑,但在听到姹水这个词后她震惊了。
“喂”,她越过傩悬珍看水名姹的眼睛,表情似笑非笑还很凶狠;“你就是那个刻漏里的灵,姹水?”
她底底的笑了两声:“姹水,你知道吗,始源尊创造了整个此方世界,但对于这个世界,他是怀着恶意的。”
“姹水,你是此方世界的一部分啊,世界本与我们不同层次,怎会生成和我们差不多的生灵?你便是这恶意的具象化吗?”蔡苷眼睛红了;“真让人恶心啊!”
傩悬珍的袖子动了动,将眼前喊叫着的蔡苷完全遮去。他的声音很平静:“道,伪生,起与灭,择绝兼之。”
在那袖子后面,蔡苷身上的法则力被引导着刺进了她的道心,她的血液喷了出来。但水名姹只能看到眼前的衣袖。
陈品从一边跑了过来:“师傅,我找到了还活着的孩子,就这三个了。”
傩悬珍没有再拖延,法则力将蔡苷完全撕碎。风起,悖论解除。
袖子移开了,水名姹却没有动,她想:原来这就是世界重构前你们将我丢进悬圄的原因吗。
就因为你们感觉到始源尊对于这个世界怀有着恶意。
创造世界的,世界里的生命将之称为神。神要对自己创造的世界做点什么,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神的恶意,也是这个世界里的生灵无法承受的。
“水名姹,你不会是还在在意那个杀手的话吧?”陈品抱着剑凑了过来,微挑起一边眉毛说;“怎么可能,始源尊要对此方世界做点什么可用不着你,你这么弱小,还善良,简直是干大事时最要不得的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