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西行是唐果和大壮的第一次出征。
唐果站在滚滚黄沙中,看着长河落日,心中说不上是悲是喜,只觉这苍茫天地间只剩下她伶仃一人。
“掉队可是要挨罚的。”少将军骑着马越过停在路边看夕阳的唐果,坏心眼的警告,“你若在明日日出之前赶不到巡逻哨,自领十军棍。”
唉!?
唐果登时忘了自己方才的伤春悲秋,拉起缰绳向扬鞭而去的少将军追去,“等等呀将军,新兵不是负责站岗的么将军!”
听到唐果的叫喊,随行的老兵们爆发出一阵哄笑,知道少将军这是又坏心眼的戏耍起新人。
跟在少将军左右的副将也拉紧了缰绳,示意战马放慢脚步,决心不去凑这个热闹。
作为少将军的伴读,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主子肚子里有多少坏水。
唐果到底也没能在日出前感到哨所。
好在少将军大发慈悲的让她将功抵过,留她在哨所当值监视敌军动向。
此时,赶了一夜的路的唐果正趴在草地上盯梢,满腹怨气的揪着身边的草皮。
虽说唐果心里知道她和大壮是亲兵队伍里的新面孔,易于掩护行动任务,但是,她此刻真真切切的脸朝下趴着,完全看不到半分长相。
真是浪费了我如花的美貌!唐果愤愤的想。
监视是了解蛮族生活最直观的方法。
唐果看着蛮族士兵包裹全身的铠甲和手中的银枪,只觉这装束像极了西方骑兵。
难怪这支队伍号称横扫平原战无不胜。
唐果从怀中掏出纸笔,开始细细回忆课本中关于蒙古骑兵大胜西方奇兵的细节,试图能从中找出些许技巧套用在这场战争中,为她和大壮赢得几分胜算。
翌日,收到信笺的少将军把唐果写的总结报告展开摊平在桌上,不禁莞尔。
难怪这东西会被副官吐槽说是会压死信鸽的重量。
唐果不止画了蛮人的铠甲外形,还用朱笔在旁边写了不少注释,例如攻打重骑兵时要用弯刀对着骑士胸口猛砍;遇上弓箭连射就要硬碰硬,骨头照着一处啃。
“这小子还真挺能琢磨,”副官站在少将军身后,看着唐果画的长篇连说啧啧称奇,“难怪来信说让我派只鹰给他,原来是作起了狗头军师。”
将军笑道“行了,叫他回来吧,过两日我们也该跟着校尉出兵了。”
副官闻言也是笑得摇头。
唐果什么都好,就是怕死的紧。但他怕死却不胆小,骨子里还带着一股果敢和狠劲。因此不止少将军,军中有很多老兵都喜欢逗他。
接到调令的唐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只当得了特赦,回到军营便拉着大壮灌输自己总结的弯弯绕,力求丰富大壮的理论知识以便战时保命。
一脸懵的大壮老实的听着唐果的纸上谈兵,在瞥见唐果身后少将军让他噤声的警告,更是十分配合的任唐果在他前胸后背贴满了符纸。
大壮同情的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唐果,哀叹这人对自己身后憋笑憋红了脸的少将军和副官一无所知。
此时笑闹的四人,怎么也不曾想,有一日会依着唐果的昏招出奇制胜。
两军对垒的首战,大壮和唐果被分派在少将军近侧吸引火力。
唐果两人不敢大意,紧跟在少将军左右,想着实在不行还能当个肉盾帮人挡枪。
所以在看到少将军坠马,大壮立刻红了眼,抽出唐果放在他马鞍侧面的弯刀直击骑士胸口,还当真把拿着长枪的骑士掀下马去,成功帮少将军挡了一刀。
围观了全过程的唐果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边在心里念叨知识改变命运,一边使出蛮力把将军拽上自己战马,扭头劈手夺下少将军手中碍事的长枪,把自己手上的弯刀塞进少将军手里,便翻身下了马。
战马加弯刀的搭配在少将军手里比在她手里有用的多。
但少将军手里的长枪是御赐之物,有了它少将军就别想用别的。
尽管它此时并不是对敌的最佳选择。
唐果拎着死沉死沉的长枪力有不逮,暗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手上却是不敢停下动作,只能将长枪当绊马索用,专攻马腿。
唐果心下默默祈祷,如果她能活到大战之后,少将军对她强抢长枪的处分能不能轻些。
这边大壮立下奇功升为副将,那边樱子也没闲着。
樱子在府中几番起落,幸得姨母帮助,竟也成了一等丫头。
唐果收到道觉的传信,只觉造化弄人。
心道现下大壮和樱子也算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了。
却不知命运的纠葛从不轻易终止。
樱子得知少爷得胜归朝,心知她熬了两年的苦日子终于迎来了曙光,本就艳丽的眉眼因为好心情的滋润变得更加明媚起来。
赶着全府上下被老妇人指挥的忙得团团转的空档,一早起床精心梳洗打扮的樱子悄悄溜出府去,想着怎么才能让少爷在入府前就对自己种下深刻印象。
樱子这儿正浮想联翩,回朝的队伍已是行至城门前,还没等樱子想好执行哪套方案,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少爷身后的副将,竟是她儿时倾心于她的大壮。
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樱子一脸煞白地下了城楼,将手里的帕子绞得死紧。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路上会杀出大壮这个程咬金。
身为少爷的副将,大壮一定会出入府上。若是她在被府中被大壮撞见,再加上她对少爷的这份心思,到头来只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凄凉下场。
绝不能让事态这么发展!樱子阴沉的脸上露出几分狠戾,为了她这两年的辛苦,她也绝不甘就此收手。
如此这般,她定要将大壮除了去才能安心。
人若心术不正,迟早会步入邪途。
樱子蒙着面纱走出暗庄,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朝廷还在同蛮族打仗,少爷没在府上住几天就搬回了军营。
什么日久生情的怀柔计策见不到人都是无计可施。本就心中苦闷的樱子又偷听到老爷和夫人商讨,皇上有意将王爷家的郡主许给少爷,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不是没听过这些公主小姐们对付那些心中有所妄想的下人的手段,赐死都算是好结局。若是等到郡主嫁进府中她都得不到少爷撑腰,那她的富贵梦可就彻底终结了。
一想到自己这几日如惊弓之鸟,迟迟不敢行动而浪费的时光,樱子定了定神,眼中迸发出一股狂热的执念。
为了她的理想,大壮必须死!
而且还得死在战场上,方能以绝后患。
大军开跋前,樱子便偷换了夫人给少爷的护身符,在里面加了一味草药。
草药的汁液无嗅无味,却偏偏有种虫子以草叶喂食,她从前在山中,家家都养着能识别草药气味的虫子,春季里就靠它追踪猎物熬过春荒。樱子现下把消息卖给蛮族,若他们用这东西擒贼先王,少爷有重兵保护自然不会有事,但唯一在军中知道此事的大壮势必会受牵连,不得好死。
樱子打的一手好算盘,却没想到唐果也在军中。
那日她走的匆忙,没看到混在伤兵中坐马车的唐果。
唐果此时正点着道觉给的符咒在军中卖钱。
道觉要是知道自己被关小黑屋两日的辛勤劳动成果全被唐果低价变卖,非气得用万担家私砸死这个财迷。
这趟进城和道觉碰面,唐果基本把人搜刮了个底朝天。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自从唐果上了战场,见识到了真正的厮杀,便央求道觉给了她不少保命的玩意儿。从防蚊虫叮咬到防毒防火,只要唐果想的出的,通通都要了个遍。
也就是如此,唐果那日在练武场同少将军比划,才发现在少将军靠近她的时候,灵宝的示警。
发现情况不对,唐果也是伤了神。
她不想见少将军死在不明不白的巫毒之术上。
但万物皆有因果,也许唐果解了少将军的劫反而终结了大壮的机缘,毕竟大壮和樱子才是他们破除异空间的关键。
唐果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急忙传讯同道觉商量,两人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把这物件换到唐果身上。
唐果身上有道具的灵宝护着,自是死不了。只要唐果能保证自己成日跟着少将军,便能实现既不取人性命,也不耽误大壮机缘的终极理想。
唐果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在休沐日招呼大伙儿一块儿把少将军扒光了洗澡,方便自己把那害人的东西拿过来。
不在战场,大伙儿都是少年心性,对唐果的提议表示一致通过,欢呼一声便蜂拥而上,把少将军扒了个精光丢进水池中打作一团。
唐果见状急忙拎着灵宝在将军衣服中寻,谁知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丝毫异常。
直到唐果放弃的站起身,这才瞧见肤白貌美的少将军脖子上挂着的红绳。
少将军可不是随便戴护身符的人,送他这物件的人一定非比寻常。
这可是要了老命了。
唐果一边哀叹时运不济,一边只得重新谋划怎么把这东西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