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帝共生十子,姬源明为其嫡长子。据说他出生时全身红彤彤,尧帝见之欢喜直接将他立为东宫太子,又赐“丹朱”封号。
自此,世人称呼他皆为丹朱殿下。
只是世事难料,谁曾想二十多年前,尧帝竟以丹朱不肖为由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又将其流放至南荒汉水流域做了位闲散侯爷。
而五年后,尧帝又出人意外的将帝位禅让给了东荒苍雷王姚都君,自己则退居避位不问政事。这一退,就是十八年。
王朝之中更换储君登基为帝还再正常不过,但这位新任的舜帝陛下却是外姓之人,其中深意可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个中蹊跷到底如何天下人大多也不得而知,不过他们还是很明白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倘若没有姚姚都君,这天下未来将是丹朱的。
所以,方天佑在道出丹朱身份的时候,脸上表情才会那么的古怪。要知道自己的先祖共工当年造反十余年最后不惜付出了性命都是为了那个帝位,而眼前这名俊美男人生来离那个位置就只有半步之近,可谓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魏伊人娇躯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相识后平易近人、和气有趣的朱衣男人,他就是那位坊间传闻性情暴戾喜怒无常的废太子丹朱殿下?
“你小子跟着相柳来南荒见过我吧?”朱衣男人此言无疑于承认了自己丹朱的身份,他话刚说出口却又觉得不妥,俊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疑惑,有些纳闷道;“不对,我这些年深居浅出,相柳带着你想要在汉江城见到我怕是不大可能。小子,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魏伊人樱唇微启,眼神惊愕。她有些难以置信,可又觉得丹朱不像是在说谎,所以她也很好奇的想听听方天佑接下来会怎么说。
方天佑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等胸中块垒似的闷堵之意被驱散的差不多后,他才徐徐说来;“舱房壁上的青鱼图,只有南荒商船“青鱼号”才有。前几天我派人监查玛瑙湾进出的船只,正巧知道有一艘“青鱼号”开往东荒。”
说到这里,他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丹朱,继而道;“我听说,舜帝老儿近日已经在准备将尧帝下葬到东荒谷林。”
“只凭这两点,还不够啊。”丹朱笑呵呵的说了句,不以为然。
“世人皆知殿下好穿朱衣,又素喜将珑玉棋子佩藏腰间。而且我听相,他说过,殿下母后出身伊祁氏。”方天佑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其实只有六七分把握,这才出声诈唬一下丹朱。
丹朱低头瞧了一眼,腰间处露出了淡淡剔透晶莹光泽的棋子一角,脸上掠起了一丝苦笑,随后一脸玩味的问道;“后生可畏啊,但你如此直白的说出我的身份,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吗?毕竟,外界给我的风评可是喜好无端杀人哦。而且,你我两家可是血仇。”
不远处的魏伊人呼吸蓦然粗重了几分。
只见方天佑眼神无所畏惧并未被丹朱的话吓到,相反还冷笑着说道;“认出仇敌却不敢出声,共工子孙,可没有这么窝囊的。既然我的命是你救下的,大不了就把命还你。我共工氏,从不怕死!”
“身处逆境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气骨。你小子还不赖,还算没有辱没共工的威名。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几天你就别想了,先安心养伤,等到了东荒,我送你离开。”丹朱笑容温煦的说着,看向方天佑的目光里倒是并没有掩饰着那抹欣赏之意。
方天佑一愣,眼神一下变得很复杂。他自小心思缜密,又在鱼龙混杂的环境下成长起来,故此十分擅长察言观色。这些年,有不少人妄图在他面前弄虚作假,无一人不被他识破。
所以,以他现在对于丹朱的观察来看并未辨析出虚假的成分。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丹朱极为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要么丹朱说的都是真的。
沉默了下来,咬了咬牙,他沉声道;“不管殿下是不屑杀我,还是认为我已是一个废人心生可怜。但只要我能活着从北海天火山岛回来,我定会来汉江城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
“北海天火山泥是有续接经脉的功效,可你现在真气全无。若是贸然出海,我怕你根本难以活着找到天火山岛。过去的句龙已死,或许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丹朱眉头一锁,他没想到方天佑经脉尽断后不但没有颓废自暴自弃,反而斗志昂扬的还敢只身冒险前往茫茫北海寻找据说可以续接经脉的凶险海岛,这份百折不挠的精神着实令人敬佩。
方天佑忽地大笑了一声,眉宇间阴霾扫去大半,神态狂傲振奋的说道;“我辈大好男儿若不能在这精彩世间留下一段属于自己的传说,还不如死在惊涛巨浪下也免得蹉跎抱憾一生。”
刹那,魏伊人清眸间莹光闪动,在她的心底似有什么被深深的触动到了,一股瑰异奇特的感觉仿佛漾开的花海,无声却汹涌……
闻言,丹朱神色有异的沉默了,好像是在沉吟什么。从他紧拧一起的眉头处可以看出,此刻的他情绪很为难,似是被什么念头困扰住了?
“殿下此行谷林切记小心,最好不要在舜帝老儿前露面了,这天下可没有他不敢杀的人。”方天佑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若有深意的真心规劝了一句。
此言一出,丹朱脸色蓦然沉重了数分,他表情严肃的盯着方天佑深深的看了一眼,最后他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看来是贼老天知道我要反了,这才将你这个小反贼送到我面前。天意如此,那我就顺天而行。”
笑声戛然而止,他缓缓开口说道;“一千年前,上古时代最后的大荒之主青帝,曾在晚年创下了旷古烁今的“万化青帝决”,此决惊艳之处在于修炼者必须是“无脉之身”。所谓的无脉之身其实不过是具废体,但能让一具废体不在受困于经脉尽断的缺陷,只在短短六年内又将真气修炼到了天下第一的地步。青帝武学天赋之高,纵古观今也只有伏羲大帝等区区几位帝尊可以与之媲美。”
方天佑脸色惊喜不定,望向丹朱的眼光中难掩其激动之意,他隐隐间猜到了丹朱话中的真意。倘若是真的,那他……
“十二年前,我在苍梧之野有幸得到了万化青帝决的修炼心法,这份心法真气修炼的运行方式匪夷所思,完全和遵循气走奇经八脉的法门截然相反。我再三研究过,这份心法若是假的,修炼者必定走火入魔,轻则重伤残废,重者命丧黄泉。但倘若是真的,假以时日,这大荒必将在出一名震惊天下的绝世高手。”
丹朱说完这段话后摆手制止了张嘴欲言的方天佑,只见他神情骤然间变得沉凝严峻,目光灼灼的盯着满脸热切的方天佑,声音有劲的说道;“小子,且不说此决的修炼方法是真是假。但你若真想修炼此决,那必先将你体内那些断裂的经脉一一毁去。毁脉之苦,可不是那么好受的。之前的断脉还能用天火山泥修复,可一旦毁去了所有断脉,不成功你可就真的成为了一个废人了。小子事关你自己的性命安危,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方天佑并非冲动之人,听丹朱将利弊分析说完之后,他顿时冷静了下来。不过犹疑了没多久,他就斩钉截铁的果断说道;“断脉之身纵使能得灵药修复,可今生想要登临神位却也怕是要耗费数十载甚至更多的时间,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反正去北海没准也是一个死,哈哈,不如现在殊死博取那一线生机。”
“请殿下授我万化青帝决心法。”
看着方天佑坚决倔强的强势态度,丹朱既是感慨钦佩,又是叹息惋惜,不禁道;“若是我家小子有你一半……”
话至半句,他猛地住口不语,脸上神情蓦地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由此朗声道;“小子,你我有缘,可愿认做我儿子?”
方天佑和魏伊人闻声一震,两人脸上尽是惊诧不已,完全没有想到丹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都有些懵了。
见方天佑面露犹豫迟迟没有回话,丹朱不耐烦的说道;“你小子刚才遇事果决的赳昂气势去哪里了?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又不会杀你,痛快些,来句话。”
一把掀开被褥,方天佑咬紧牙关,忍住伤痛翻身下床,一下跪倒在丹朱面前,高声道;“孩儿,拜见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