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策紧赶快赶终究慢了一步,不等见尧帝最后一面,尧帝尸体还是被葬入了帝陵深处。所以,他也只能用磕头来聊表孝意。磕完头之后,他并未及时离开尧陵,而是在等舜帝开口。
正如他预料那般,在他下祭台后,舜帝就以天色将晚等原因希望他先在尧陵休息一晚。
他起初并未说话只是态度冷淡的保持着沉默,最后还是刚才替他处理伤口的女英娘娘出言挽留他,他才装作勉强的答应了。
姬玄策被安排在尧陵一处幽静的小院,他驱散了所有派来服侍的奴婢,之后就开始等。他在等,到底还有哪些老臣是心系丹朱一脉。
路上,他曾问过丹朱被罢黜太子的真正原因,丹朱神情落寞的回了句;“父王是在保护我。”
姬玄策顿时恍然隐隐明白了一点端倪,不过因为时间紧急他也就来不及在多问其他,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既然丹朱打算造反讨伐姚都君为尧帝报仇,他自然要为其好好出谋划策一番,其中拉拢朝中老臣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还是那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前线造反打仗的时候,后方帝都有老臣通风报信或者煽风点火什么的,可是能够帮上丹朱大忙的。
等了没多久,姬玄策就等到了数名白发苍苍的老臣颤颤巍巍的过来口呼皇孙殿下。
这一次,姬玄策再没有了在祭台时的张扬跋扈。只见他收敛了一身锐利如光的锋芒,相反谈吐有度的接待了那几位老臣。
毕竟见过姬玄策一言不合就胆敢当着文武百官面前怒杀舜帝十分器重的新贵官员,再见着姬玄策此刻彬彬有礼的表现,那几位老臣也是大感意外。于是他们纷纷心怀善意的劝诫他尽管舜帝并未计较之前的事情,可还是尽早离开尧陵为妙。
至此,姬玄策没有贸然开口,只是静静的听这几位老臣将话说完,他平静洒脱的反应落入几位老臣眼里不由得是眼前一亮。
“他姚都君不敢杀我,最起码在父亲和外公还活着之前。父亲早就说过,朝中仍有不少忠肝义胆的老臣,玄策料想父亲所说的应该就是诸位了。玄策在此,感谢诸位老大臣的关心。”姬玄策说话间,神情恳切真诚的向几位老臣施拜了一礼。
他这一举动惊的诸位老臣很是惶恐不安,赶紧上前搀扶起姬玄策忙说殿下不可这样屈尊行使大礼。
这时,有一名老臣语气感伤的轻声问道;“皇孙殿下,殿下,他还好吗?”
不出姬玄策所料,丹朱不肖之名果真是假的。倘若丹朱当真不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老臣哪里还会在他面前言情尊敬的称呼丹朱为殿下。在他们心里,或许从来就只有一位太子殿下,那就是丹朱。
姬玄策眼眶微红着声情并茂的说了不少丹朱的事情,几位老臣一时也是嘘叹不已。他们可都是看着丹朱长大的,丹朱是个什么为人他们都清楚的。可是,帝室家事,又岂是他们几名做臣子能管的。
闲话温情拉扯了没一会儿,院外又进来了七八名姬氏帝族的老人,姬玄策又是神情恭敬的将他们迎进里屋来。
起初那些姬氏老人还在怕那名性情可比丹朱还要刚烈许多的皇孙殿下不好交流,这不聊了没两句,他们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敢情眼前这位年纪轻幼的皇孙,为人处事进退有驰,颇有丹朱年轻时的豪迈旷达之风。
至于最初姬玄策讥诮他们女儿态的言语,此时早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恍惚间,他们似乎又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丹朱在宫宴上指点江山,心中那是一阵惆怅一阵欣慰。
有老皇亲体恤姬玄策千里迢迢的从南荒赶来奔丧身心俱疲,提出诸位都散去了好让姬玄策好生休息,于是那些老大臣依依不舍的相继只好离开。
姬玄策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后又在庭院内接待了几波三两成对的老臣,还是一如既往的恭诚态度,反正那些老臣离去的时候眼里都是闪着泪光的。
师从相柳十年,他学到的可不只有排兵布阵,真玩起心计手段来,就算是浮沉大半生的老臣也很难是他的对手。
迄今为止,能称得上他对手的只有一位。
轻微的晃了晃头,姬玄策将一些纷乱的思绪驱散了出去。倚靠在院门处,他瞧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嘴角轻勾淡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二十三位各司其职在朝中很有影响力的大臣,三十七名关系盘根错节的帝室宗亲,暗地里应该还有不少吧。舜帝陛下你今日埋下的善种,必将成为他日的恶果。我很期待,那一天。”
就在这时,从白岩松石铺垫形成的道路上走过来了一大群侍卫,带头的是一名面相敦厚的中年官员。
大老远看见了姬玄策,那名老实人模样的官员连忙讨好似的一溜烟跑到他面前,又露出了一个憨厚本分的笑容,恭声道;“下官李安,特奉陛下旨意前来赐封公子为云梦侯。恭喜小侯爷一门两侯,汉江侯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我父亲很高兴,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他告诉你的?哦,是不是你围杀我父亲的时候,他和你说的。”姬玄策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李安脸色大变,吓得当即面无人色,马上跪伏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慌张不安的连声说道;“小侯爷,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下官就是一名负责邦礼册封的小小巫祝。哪,哪里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还请小侯爷明察呀!”
姬玄策嗤笑了一声,也懒得在多费口舌了,他转身往院里走去。在经过庭院的一棵新生松柏树时,他骤然停下。盯着那些摇摆不定的枝叶,他淡淡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以为封王就能平息一切吗?痴人做梦,呵呵。”
云梦候。
云梦王。
这下,天下人越发会觉得舜帝有明善仁德之心。你看他不但恕免了姬玄策陵前失态怒而杀人的罪过,而且还宽宏大量的封丹朱一家为王为侯,是不是称得上是一代明君?
所以,也就没人会去在乎云梦泽现在的摊子到底有多乱?
想把古唐王朝数十年来都收拾不了又愈发严重的局面折腾好谈何容易?
或许,把命搭上都不一定能够弄好。
倘若真到了那一天,自然也就没人会觊觎他的帝位了。
姚都君,好算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