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的气氛跟往常一样,每个人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候主将的发言。新来的蔡中、蔡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安排在了周瑜的头席。我们也照平常一般,坐在侧席。
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诡异的平静。
“曹军久攻不下,各位可先领三个月的粮草,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周瑜的语气与往常无异。
“周都督。”黄盖却站了起来,语气有些闷,“三个月前,曹操初到江东,脚跟不稳。那时我们只要全力出击,便可拿下!现在,战机已过,要我看不如早日投降些好,再拖下去,结果还是一样的。免得还要浪费粮草。”他话尾的语气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本都督之前便说过,再言投降者,当斩!你扰乱军心,岂有此理!”周瑜怒目圆瞪,一掌拍在将案上,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都督发过如此大火。
“哼!我自随你父亲征战到现在已过三代,为孙家老臣!”黄盖比周瑜还要生气激动。“你这个黄口小儿说斩就斩,你不过竖子罢了!”他甚至举起一根手指直直指向周瑜的面门!
竖子放我们现代,就相当于骂别人混账东西,敢如此骂当权大将,黄盖这样子是铁了心和周瑜作对啊。
“来人!”周瑜激动地整个身子往前倾:“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两旁的侍卫一左一右就上来架住了黄盖的肩膀!作势要往外拽。
“啊?”“这?”朝堂上的将军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位素来交好的将军如此争锋相对。
“周都督!公覆是孙家老臣,立功无数,且不可说斩便斩啊!”鲁肃率先从群臣中站出来,向周瑜求情。
他这一带头,其他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倒在大堂中央。
“是啊都督,放过黄将军吧!”“黄将军也是为东吴考虑啊!”“饶过黄将军吧!”
求饶声此起彼伏,刚还静谧严肃的大堂现在尽是哭诉声,求情声四起不断,周瑜捏紧拳头,牙关咬得突起,愤怒地瞪着下面一群求情的人。
我暗暗看着蔡中蔡和,两人对了下颜神,不为声动。
“那好!”周瑜像是纠结了很久,突然从喉咙处发出一声命令,站起对黄盖喝道:“念你建功无数,且饶你一命,改为军杖一百,行刑!”
“是!”两个手持大粗棍的人将面露不甘的黄盖架下去,那棍子足有婴儿胳膊粗细。我不禁皱起眉头。
“啊!”“啊!”黄盖的喊叫声一声声从议事堂外面传进,黄盖已经有些年龄,声音本低沉含糊,这会他的痛喊却清晰可闻,甚至隐隐听到闷棍打在人类肉体上的声音。
那么大年龄的人,岂能承受一百次军棍?那次我们几个年轻人光是挨十下军鞭都要哭爹喊娘的。我不忍心听,却又不得不听。手紧紧拽住衣边,李梓源和我一样,将头垂下,眉头扭在一起。反观诸葛亮也不忍心地闭起了眼,嘴角下沉。朝堂又陷入沉默,单单留下黄盖的呐喊,边喊边要大骂周瑜。
周瑜将孙权的佩剑“咣!”一下拍在桌上,咬牙切齿。这当然不是因为黄盖骂他,而是对曹操的愤怒,如果不是为了突破曹操的防线,黄老将军何必受此大辱,更无需受此大罪!
作为现代人的我们自然知道这是黄盖和周瑜特意演的一场好戏,蔡中蔡和明显就是曹操的间谍。他们要利用蔡中蔡和的密报渠道,让曹操相信周瑜和黄盖的决裂,好让黄盖去投降曹操,以此打开曹操的防御墙。
我从余光中看到蔡中蔡和还在对眼神,他们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动,这是人类紧张的不自然表现。这一声声打在黄盖身上,痛在所有人心上的呐喊令所有人心悸。
“这就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忒狠了。”李梓源咬着牙小声说出。我只能摇摇头,不毒曹操不会信啊,蔡中蔡和一定会将此事密报曹操。
我看到周瑜和诸葛亮不约而同的瞥向低垂着头的蔡氏兄弟。
“啊!”“咳啊!”黄盖的声音渐渐虚弱,趋近无声。我从声音听得黄盖将军已经不行了。
“公瑾啊!”鲁肃早已安耐不住,这会大喊的跪拜道:“公覆年事已高,不宜再打下去了啊!”
“是啊!都督,饶过黄将军吧!”“饶过公覆吧!”其他人纷纷附和。
“好吧!”
周瑜“嚯!”的一下从将席上站起,大气的一挥手:“暂且打下五十棍,余下的五十棍且先记下。”
“谢都督!”
“南崽,你得准备好跌打损伤的药材了。”小源刚出议事堂就跟我说,我点了下头接着说:“何止跌打损伤,敷骨护肌的都得准备。什么生肌花、雪腰子,都给带上。”
“哈哈,我们之前以为你不顾家的话,连三天阁的技能都不会,”他眼神中竟然带着慈父的欣慰,“没想到这两年下来,你也利用三天阁的知识做了不少事。”
我没好气的一个手肘敲在他胸前:“我没那么菜。”
“胡南将军!”鲁肃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我们齐齐回头看,他招招手示意我们停下。
我知道他的来意,朝诸葛亮昂昂下巴,对小源说:“你先和孔明回去,我去帮黄将军疗伤。”
“好。”
“子敬先生。”我等鲁肃走到跟前,恭谨地朝他抱了一拳,来到三国将近两年,我已经被礼仪之邦的敦敦教导给深深感化。
“胡将军,你是六大商三天阁的少主,三天阁的能力连华佗圣医都赞叹倾慕,想必阁下的能力......”
我皱眉打断他:“先生无需如此多礼,且带我去找黄将军吧。”
“好好。”他面露惊喜,手向一个方向一指:“请随我来。”
我跟着他到黄盖的军帐里,“唔!”“呜...”军棍打击带来的疼痛是持续不断的,黄盖的呜吟令医者揪心,我拽紧之前逃出新野打包好,一路带过来的布包,里面装着我们在古隆中采集的所有药材。
自从李司源说他们上次的棠心龙舌木是赵云给的后,我就再也没有主动去寻找棠心龙舌木了,现在顺其自然就行。
“黄将军,这位是三天阁的少主胡南,你之前认得,我带他来给你疗伤了。”鲁肃蹲到黄盖头前,黄盖趴在矮榻上。
“嗯...”黄盖的气息很弱,但毕竟是半生戎马的将军,他抬起头看我,我在这一瞬看见老将军眼神清晰,说明他并没有伤到内里,我心里有了个数。
“好,麻烦胡南少主了。”
鲁肃见他已经领会到意思,便点头出去,单留下我和黄盖。
“黄将军,失礼了。”我走到他身旁,用剪刀剪开他背后的衣服。
“无碍,你做你的事便好。”
我按胡致远以前教的上药顺序,由治骨、护肌、化表给他上药,尽量用上好的药材,后期能不能赢曹操就靠黄盖了。
“黄将军的忠诚令人钦佩。”我边敷药边向他坦诚:我们已经知道你们的计策,向你们坦白,希望你们也能公诚待孔明。
“哦?你是说我劝降周瑜,让东吴的百姓免遭涂炭的事?”黄盖相当谨慎,他还想试我一试,奈何我占了时空的先机。
“不,是黄老将军和都督的合谋之计,让东吴间谍信以为真,只要您再诈降,便可破开曹操外防的事。”我将所有关键点挑出。
“没想到六大商的人如此聪明。你的心计和外表年龄看起来并不相当。”他眼神一亮。
我将最后一层绿泥膏敷在他的背上,给他绑上绷带,“老将军,药已敷好,切忌在下次大战前练武习身。”
“老身谢过三天阁少主。”
我决定再帮诸葛亮套点情报:“接下来黄老将军就要向曹操献投诚书了吧,曹操诡辩多疑,送信之人必须胆大心细。”
“不错,你想的很对。”
“黄老将军准备让谁去送信。”
“我也一直赞成孙刘联合,既然如此,我便直说吧。实不相瞒,我打算让阚泽去。”
阚泽,到曹营后不惧曹操的逼问,与曹操斗智斗勇。曹操问他书信上为何没有约定时间,必是诈降,阚泽反嘲曹操不知投降乃背主子干的事,怎可先约定时间,最终将信成功送到,让曹操对黄盖的投降深信不疑。
“知道了,那么请黄将军好好养伤,在最后的败曹之战名留青史。”
“那就借胡将军吉言了。”
我拱了一拳退身出帐,我莫名感到一种不安,要是陆家人和王家人在中间插上一句,将整件事给捅破了怎么办?那周瑜下的这么大一盘棋就全毁了。
说起来,陆家和王家好像很久都没出现了,自从我们到东吴后就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我决定向陆渭河问问,还有李司源和屈易那边的情况。
刚到传古三国时,我们势单力薄,现在的我们,却可以有条不紊的安排,获取多方情报。
“孔明,士元先生可来信了?”我回到诸葛亮的帐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