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的身体仍然站得挺直,但我还是从他一向和蔼的双眼中看到了惊慌和紧张。
姓陆的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能使师父和白掌柜狼狈到这般地步?
陆......?难道同为六大家之一?
“呿!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姓胡的,滚出来!”
看来是个暴躁青年。
“出去!”
“唔!”
我听到了熟悉的医师的声音。
“哐!”
“咚!
正当我疑惑时,家里的一个医师被人像扔破布一样扔了进来,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手朝下艰难地向我们伸着,颤动着。
看着他定制米色唐装的后背被踩上一片黑脚印,我顿时感觉心里被踩了一脚。
我走到他身边,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习惯性地去摸腕骨。
这一摸,竟发现骨头都被人打碎了!
他的手,用普通的药材是救不回来了。
三天阁的医师为了寻那稀世药材,每人都自有一套保身的功夫,竟然还被打成这样?
外面紧接着就是一片瓷器哐啷掉地碎开的声音。
我动了动耳朵。部分人的耳骨很灵活,可以让耳朵朝内外伸展。
虽然这个动作于听力并无增益,但我习惯上在思考方向改变时耳朵外展一下。
我回过头看着胡致远,给了一个微妙的眼神,意思是:准备好了。
经过刚才的擦拭和休整,胡致远身上的伤看起来不是那么惨不忍睹了。
白掌柜也恢复神态道:“致远爷,情况紧急,该你掌着场子了。”
他撩了一下额前被血浸湿的碎发,艰难地站起来:“给高层的电话打了?”
“打了。”
“前面的客人10分钟前都请回了?”
“全部已回。”
“附近家族里的人都调过来了?”
“已在路上。”
“走,”他看向我,长吸一口气道:“出去迎接客人了。”
我搀扶着他和白掌柜走到庭院中。
医师们平时无事便在这院中磨药练功,而此时,这百来平的地方却乌泱泱地站了不少身着黑衣的人。
医师们在我面前站成了一排,一致对外的摆开架势,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哟,老狐狸终于肯出来了?还真对得起你们胡家的姓!”
一个看起来年龄和我差不多的青年从对面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一身黑色劲装,背头梳的发亮,一身行头配不上一张脸,有点做渣男的资本,颇显优势的身高居高临下看着我们。
白掌柜说道:“陆茗?都追到我们三天阁的总店来了?也不嫌累得慌。”
“这为了你们三天阁这最后一块传古,我总得费点心不是?”
嗯?
我诧异地低下声,贴着胡致远的耳朵,“这人谁呀?怎么也知道传古的事?”
他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吐出烟雾:“这几十年来,我们家有传古的事在六大家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哦,这小东西是茶商陆家的少爷,别看一副怪流气的打扮,人家正经考上北京的大学硕士回来的,论学历和资历可都比你高。”
我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又看向了来人。好歹他们都叫我一声少爷,虽然家里我管得少,该做的还是得做。
我扒拉开面前的医师走到最前面,跟陆茗面对面。
“你谁呀?跟你家主人谈事,怎么跑出来一条狗?嚯!冲锋衣穿在西服外面!时尚啊!”
令人生恶。
我把冲锋衣脱下来扔给一个医师,这衣服比身上的高定西装还贵。
我挽挽袖子冷声道:“弟弟,哥哥跟你讲几个事情。首先,狗狗可是很可爱的动物,请不要把狗狗和你这种人渣放在一个级别上骂人,污了狗狗的名号。读这么多年书尽拿来说几句脏不溜秋的话了。这其二嘛......”
我用力将右手挥下,左手背在身后:“我就是三天阁的少爷胡南。少爷之间的事少爷解决。”
他摆开拳头,两脚岔开步子:“哦,原来是胡家小少爷。我懂我懂,打本之前,还得先解决掉小喽喽!”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拳头直朝我面门而来!
我左脚一稳,就避开了他的攻击,同时右脚画弦朝他的下盘踢了过去!
他见我一脚扫下盘,就着单脚点地跳离地面!
趁他没落地,我左右化拳为刃就向他胳膊的软骨组织削去!
敢废我医师的手,我就让你废条胳膊。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的同时,他的右手突然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朝着我的脸刺来!
啧,我连忙后退一步,匕首差着毫米划了过去。
我屏住气,假意左腿向他左肩踹去,他连忙举起空着的左手就要挡。
趁着这个空档,我抓住他的右手腕就是一转,往下一扯。
“咔嚓”一声,他的右手骨卸了。
刀掉到地上,我一脚踢到师父那边。
收回左腿,又一腿反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摔到地上!
又一拳砸上他的头,左脚踩在他的左肩上,一用力,又是“咯嘣”一声。
一分钟未到,战斗结束。
“菜鸡。”
我站起来,确定了这个在地上直“哼哼”的人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我回头朝师父挑了一下眉,还翘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胡致远看起来意料之中地笑了一下,正当我准备吐槽时,就见得他脸色一变!
“胡南!”
我刚准备回头,就在一刹那,左肩传来钻心的疼!一只弩箭穿透了我的肩膀!血顿时沿着伤口流溅了出来!
“嘶!”
忍着剧痛我转过头,刚好瞧见一人收回弩弓。
在中心市区用弩弓?
也罢,管制刀具都见到了。
“胡南!”
老妈?
我朝来人看去,老妈正从外面冲进来,后面带着一群眼熟的医师。
艰难爬起的陆茗捂着胳膊招呼着陆家的几个人离开,“啧,别闹大了,我们可还有别的事要做”,他们慌忙从庭院的另一道跑了出去。
我想捂住伤口,却让更多的血流到了手上。
胡致远指挥着来人追上去,自己跑到我身边,拿出绷带缠绕在伤口周围,血量顿时减少了许多。
“南儿,你忍忍啊!”
老妈匆忙几步跑过来,打开一个罐子,就着里面的浑浊绿泥一般的药在我伤口上涂抹起来。
清凉而又刺骨的疼痛蔓延开来。
“啊!”
我痛得嘴直咧咧,胡致远只是站起身弹了下烟:“我的错,没有及时阻止那支箭。”
“南崽!”
呵,今儿个这院子可真热闹,我寻声看去。
“李梓源!你怎么来了?”
小源疾跑过来,看着我的伤口,愣是半天没说话。
我被剧痛牵扯着,疼得说不了话。
他帮着我妈把药给抹匀,“怎么被伤成这样?”
“是姓陆的偷袭我,不然我怎么会...嘶!”
我撇撇嘴,师父和白掌柜不知道在一旁商量着什么,只见白掌柜点了几下头就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师父向我们招呼了一下,看样子是让我们跟着。
李梓源搀扶着我进了堂屋,按辈分坐下。
“先处理胡南和致远爷的伤口。”老妈蹙着眉说。
估计会还没开完,老爸如往常一般没有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老妈按着我的肩膀,对李梓源说道:“你按着,我来拔,南儿忍着点。”
“你们要干嘛!”
还未等我拒绝,李梓源一把扑过来钳住我的肩,就在在这一息之间,老妈将气力全部凝在食指和中指,一下把弩箭从背后夹出。
“啊!”我惨叫出声。
没有实物抵住的伤口顿时变得生疼,眼看着血就要往外喷,她立马用绿药泥挡住。
胡致远那老狐狸早就处理好了,小源递给我刚才扔在一旁的冲锋衣:“先换上。”
我这才空出气息问他:“对了,你怎么来我家了?”
“这不我刚想去工作室帮忙,我哥就说胡家有事找我,说跟传古有关,赶快就要我开车过来了。这到了地看到你和致远爷才知道这陆家人有多能折腾。”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瞧着。
小源也知道传古?
胡致远问李梓源:“你哥那边处理怎么样?”
“嗯,哥说他一切都准备好了。”
处理?准备?他们要干什么?
“那就好,你哥当家辛苦了。”
嗯?听起来,小源的哥哥年龄挺大啊,毕竟我们家老爸当家。
之前很少听小源提起他的哥哥——李家家主。
我又看向胡致远:“刚才陆茗说‘最后一块传古’又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这也是叫小源和你来的真正原因。你向来对一切都很好奇,虽然思维谨慎但行事毛躁。说好听点是乐天,说不好听是喜欢感情用事。一个人担不了大责。需要有人跟你互补。”
“啥?”
他没理我,看向窗外:“还有一个也该来了。啧,有任务呢,一个个都慢腾腾的。”
小源不服气般说:“嘿!致远爷,我可接到电话就过来了。”
任务?什么任务?
“我来了我来了!传古这么大的事必须有我一份!”
怎么一个二个都知道传古了?
我向着来人看去,顿时心里一喜,喊道:“屈易!”
屈易一身黄色的运动装,在这灰砖瓦院中显得格外亮眼,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肩上搭着的长尾发和一只探出帽子半个小脑袋的橘猫。
这家伙平时就嗜猫如命,没事还喜欢琢磨些木材木匠的小玩意,在大学俱乐部和社团里斩获了无数手工比赛的头奖。
药未吸收,我不便于起身,小源上前就一拳砸在他身上,直吓得那只橘猫跳下来就钻到八仙桌下。
“大橘为重啊,兄弟!”
屈易将猫起来,又看着我:“小皇还小呢!嗯?胡南咋搞得这么严重?来得时候我爸没说你受伤了啊?”
“我.....”
“行了,办正事!”
老妈搭着胳膊,靠在八仙椅旁,睨着眼吼了一声。
胡致远用手指把烟掐灭,“今天把你们这些混小子叫到一起,是觉得该你们掌事的时候了,传古的事都知道了吧?”
“知道!”
三个人一齐说道,其中我的声音最低。
“六大商——六大家,这传古本一直是我们胡家的一家之物,可以传越古今。同时,为了得到传古,我们也必须从各个朝代攫取原料。但是,现在的科技越来越发达,传古的功能瞒不住了,我们只能渐渐减少使用,却坐吃山空。这次我回祖地就是取回这最后一块完整的传古,也叫古母。”
“但陆家和王家对传古早就蠢蠢欲动,本就借各种机会取了不少传古。这回陆家先出了手,凭着人多,硬是在半路拦下我。”
看来他就是逃出拦截时受的伤。
老妈换了个靠的姿势:“我们的人手为了保护致远大多受了伤,这又碰上疫情,医馆里的医师都无暇分身,所以,我们想让你们去找传古的原料!”
师父接过话:“我们来对付外界的事情。”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与我内心的惊讶相比,我在他们两脸上更多的看到了兴奋,一种难耐的兴奋。
作为工作室的合伙人,他俩对古代的热情不比我小。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要回到古中国去生活?
“快!我们这就出发!”小源挥了下手。
胡致远痞笑道:“倒也不是说真的就出发,跟我来。”
一群人由他引着到了后房,这是整个建筑的最末尾,也是平时家里人休息的地方。
这个平常只有我一个人住的地方,原本带给我的只有恐惧和孤单。现在,倒多了一分神秘。
但一想到平时我睡在一个房间时,同时旁边的房间还可能有人在进行着传古的仪式,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我们在其中一间极不起眼的房前停下,这是我平时根本不会涉足的地方。
胡致远掏出钥匙打开门,顿时一股檀香味直往鼻腔里钻!
说来神奇,这香一开始很刺鼻,甚至沿着鼻道进入了口腔搞得十分涩口。但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会变得非常好闻,令人不自觉得就放松了全身的细胞,舌苔上也是一阵阵的甜甘味。
我无法形容这种香味,竟是不可闻只可品!
房间内的设施十分简单,只有左右两张黄花梨木床,中间摆了一张生财案。
案上放着一盏燃香炉,正徐徐冒着丝丝白雾。
这两张床很明显是定制的,没有太过花哨的花纹,却有很大的床面,一张床躺个三个人不是问题。
“你们都躺到左边的床上。”
屈易甩甩发尾,睁大眼:“这不有两张床吗!”
胡致远斜视着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因为牛犊能战胜虎,而是不知道虎的可怕。要想从虎口中保护好牛犊,就得找能和虎匹敌的人给你们护航。那个能和虎匹敌的人还没来。”
“不就是一个陆茗吗?刚才我见他连南崽都打不过诶。”小源不屑地说。
我选择性失聪。
“不,”胡致远的声调忽然低沉,“是陆茗背后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说道:“那我们的学业怎么办?”
他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开学了的话,我们会找理由给你们请假的。”
我眯起眼:“那就开始吧。”
胡致远从口袋里掏出了这块从祖地一路保护回来的传古古母,摊在掌中。
这传古是深褐色的,看起来和普通的沉香没什么区别。我凑近了才发现这香石上竟有一道道透着微光的裂纹,像是从里向外般裂开,十分奇特。
师父将传古放到案上,“好了,你们全部在脑袋里想着公元207年的秋天,只要有了年代,传古会把你们送到统一的地方的。”
“为什么是207年秋?”李梓源疑惑地问道。
“那是三国三顾茅庐的前夕。”我答道。
师父笑了:“不错,也正是你们要去往的第一个朝代,也是六大商和传古的起始之时。这个朝代,就有我们现在正差的第一味药草,定神凝魂之棠心龙舌木。同时,在三国朝代你们要陪伴的主人公就是创始人之一的诸葛亮。”
“什么棠心什么木?”
我和李梓源躺到床上,他歪着脑袋问。
“到了它该出现时就会出现的,有时在故事的中期,有时在末尾,说不准的。但无一例外都要走完全程。”
屈易躺到床上,将小皇递给我妈,惨兮兮地道:“姨娘,麻烦照顾好它。”
胡致远摸着下巴,准备点香:“记住了,这毕竟是传古所创造的空间。”
“什么古怪危险的东西和事情都有可能出现,甚至会颠覆你们一切的知识观,务必小心!”
你要说颠覆世界观,这传古不就是最颠覆的吗?
“知道了,燃香吧。”
他点起传古,转瞬间,空中就腾起一团白雾。
胡致远和我妈退了出去,他在拉上门的一瞬道:“我要去泡药浴了,旅途愉快!”
没多久,白雾就填满了整个房间,脑海中浮现着“207年秋”几个字,在一瞬间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