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沉的睡眠连梦都不会有,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有知觉时是脑细胞重新开始活动的时候,大脑首先有了反应,开始探寻身体的感觉。
麻的,全身都是麻的,我感受不到我的身体,或者说我就像一个没有躯体的灵魂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卧了个大槽,该不会我真的死了吧?
但我还能思考?如果人死后是这种感觉,那还不错?总比完全消失在宇宙中要好,我还能知道我是谁。
又过了个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虽然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时间和空间广义上都是无限的,但对传古来说,它不吃人类现有认知的那一套,此时我的大脑逐渐活跃起来,我又尝试去探寻我的身体。
哎,要是真的死了,那还挺可惜的,好不容易见到了胡致远,可以问清楚一切了不是。
很快我就知道我又有去找老狐狸的机会了,因为我感觉到了我的躯体,好疼啊!
这是很诡异的感觉,明明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在大脑有意识的探寻下找回了脖子、脖子上的划伤、躯体、躯干内部的断骨、受损的内脏,疼痛感全部都立马涌上大脑,是这样的清楚。
紧接着就是四肢和四肢上的伤口,我甚至能感觉到有风吹过我绽开的皮肉,再温柔的风此时也像刀一样割在我本就翻出里面血肉的伤口上。
疼,真的好疼,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捏紧拳头,但知觉还没到手,我只能微微的动手指,要是我旁边有人,一定会看到我的手指在颤动,我想着。
然而并没有人大声呼唤我,我独自在这孤独地动着手指,慢慢地,听觉、视觉、嗅觉、触觉逐一回归,我看到了眼前的一片黑暗,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听到四周静谧的风摇起叶子的声音,感受到自己的身下是一片冰凉和坚硬。
“唔......”
我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睛,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又被疼痛和困意闭上,我再次尝试,这会睁开的大了些,我从慢慢变大的视野中看到一圈又一圈螺旋向上的楼梯,全部都是木质的,被简单的刷上了髹漆,再睁大些,发现这楼梯也大的吓人,不知道有多宽,多长,多高,我数不清有多少层,而我躺在第一层。
三国有这样的建筑吗?还是说我回到了现代?见到了胡致远,我回到了现代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啊,我还没陪诸葛亮走完该走的路啊。
我从尚不清晰的视野里细细观察着这楼梯和最顶层的一幅天顶壁画,看不太清,内容好像是六个人围着一个东西打转,最中心的东西被楼梯遮住了,我从这个角度看不到。
“啧......”
我完全能睁开眼睛了,身体的机能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我试着扭头,本能地看看自己在哪,四周都是封闭的汉式门窗,门窗上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围着我躺着的地方做了一圈,再向上就是一层层的地板,每一层的中间被掏空用来做楼梯,叠成而上,就像大型商圈的购物楼一样,站在中间能从一楼望到所有楼直到顶楼,也能从顶层俯视所有的楼层,而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好像是个塔楼?
我躺着的是一楼光溜溜的木制地板,四周凉得很,只有我躺着的地方被我焐热了,我艰难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粗麻布衣服,很干净,没有刺眼的血迹。
我摸向自己断裂的肋骨处,惊讶地发现已经被正了位,而且正在愈合,翻开衣服也没有任何手术的痕迹,这完全是三天极自己的恢复能力!
这也太强了吧,我感叹着自己身体的能力,这岂不是只要不死,我自己都能把自己救回来?不过这代价也很大,我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吹过发梢的风带着冰凉的温度,貌似已经不是夏天?
我转着头,突然看到躺在我身后的龙!他仍然没有恢复意识,双眼紧闭,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很安详,我安静地爬过去,试了试鼻息和脉搏,心里松了一口气。
龙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粗麻布,龙的发型是两边剪成狼尾,很清爽,中间留长束到一起搭在身后,平日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现在整个头都变得乱糟糟的。
呵,我们都活下来了,龙爷,可是,还是让王九昌跑了,想到这,还没平静多久的心又翻上一股怒火,我皱起眉头,看向被扔在角落里的一堆血衣。
我支撑着双腿站起,向前迈出的第一步就绊了个踉跄,浑身都生疼生疼的,我坚持向血衣走去,还没走近就被一堆血液完全发酵的腐臭味刺激到反胃,深呕了几口黄水,才发现肚子饿得慌。
立天和采药的匕首还有金银双开弓都被擦拭干净靠着墙壁放立,我知道这都是谁干的。
所有的门窗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朝这塔楼唯一一个看起来像出口的门走去,因为这扇门的连接出有两个旋转用的榫卯。
我用力推开门:“吱呀————!”
首先入眼的就是远处围城一般的云雾高山,青翠色的一片,像要把我们围起来,长时间仔细看的话还有仙鹤般的鸟群“支啊支啊”地从云雾中穿出,连着山跟山便到了近前的竹海,围着塔楼中的都是竹子,清风吹过的都是竹叶,发出清雅的声音,定睛到跟前的是一片宽阔的篱笆院子,几只鸡鸭在院中扑腾,还有几只在竹林里啄虫子,最后是坐在台阶上的“黑袍”,他取下帽子搭在脑后,背对着我,两条胳膊在捣鼓着什么,低着头。
“胡致远。”我叫道,他没反应。
“师父!”我大喊,胡致远这才转过上半身,手里端着一碗鸡汤粉丝,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嚼吧嚼吧。
他看着我,咽下口里的粉丝和鸡肉,一双筷子对着我指指点点:“嘘,叫师父显老,我还是个九零后呢。”
“老狐狸,吃这么好,跟我分点。”我径直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拿过他碗里的鸡翅,三两下拆吞下腹,终于有了回归人间的感觉。
“嘿,这孩子,只吃鸡翅的刁习惯还是没改,哎呦,跟你外婆学的手艺就是不错,这鸡汤粉丝六大商无人能及你外婆,我学了好久才学来的呢。”他拿起鸡腿开始啃,“喂,锅里还多着呢,自己去盛。”他点了点院子外的一个灶房屋子。
“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自己去盛?到三国后,我可算是把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痛全都体验了个遍。”我龇牙咧嘴的给他展示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
“啧啧,真惨。”他朝我伤口瞧了个仔细:“我也是挺好奇的,你是怎么肋骨戳进内脏伤成这样还能自己醒来的,我还指望多吃一个鸡翅的,看来你这三天极着实厉害。得,等着,我给你盛去。”
“呵,先等老子吃饱了再跟你算账,算算你和爸妈瞒着我瞒这么多年的账。”我吐出鸡翅骨头。
胡致远很快就返回来,端着两碗满肉的鸡汤粉丝,已经饿到快疯的我就着满头的香气开始大快朵颐。
“算呗。”胡致远吸溜着粉丝,“我们确实要好好谈谈,先解决粉丝再说,你们三个月没吃,我也一路舟车劳顿快饿死了。”
“三个月!”我惊叹道:“我竟然没饿死......啊,算了,在传古里什么稀奇的都是正常的。”
“呵呵呵,看来你发现了啊,不错啊,胡南,适应能力挺强。”他见我瞪他,呛了两下说:“趁你现在还吃着,你有啥想问的就先问吧,我尽力给你解决,毕竟你该见的都见了,哥嫂不想让你见的你也见了。”
“有什么该见和不该见的?”
“该见诸葛亮完成你的愿望和梦想,不该见到六大商内部的斗争和你生来负担的命。”
“我不信命。”我把跟千张弓说的那套跟胡致远又说了一遍,“我是谁,我下一步做什么,会发生什么,都是由此时此刻的我决定的。”
“确实,可那么多人为了那六大商最神秘的力量赴刀山下火海的,咋说咱也得尊重一下人家的成果不是。”胡致远摇着头暗笑。
“为什么六大商内部到我们这代会出现这么多的纷争?”我大口嚼着鸡肉。
“岂止啊,每代都有,胡南,你看。”胡致远把碗里鸡骨头往院子里一抛,周围的鸡立马围起来,群起夺食,“就算是鸡,也会自相残杀,抢自己族类的骨头吃,更何况同族的人,只不过大家的能力越来越强,到了现代大家解放思想开始肆无忌惮了。”
我左手挠着头,“算了,那些事等会再说,我们现在在哪?你说我们睡了三个月,看看这三个月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胡致远“嘿嘿”一笑:“六商塔楼,位处四川、河南、湖北、陕西的四省交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