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么一个粗犷汉子,却难得是个孝子,苏梦不忍,“归零大哥,不然......就去看看吧,如果解决不了,就算了,好歹也算是去过了,我想父亲应该不会怪你的。”闻言,莫大发突然抬起头,刚刚我只以为他是做做样子,此刻却看到那额头竟是磕出了血,如此真切,我的确有些动容,他拉住我的手,“对对对,夫人说的对,不管能不能解决,只要大师愿意来,我就愿付一千银元,不然一万也行,求求你了。”
莫大发看女人心软,不停的附和。
父亲有言在先,我本该遵守,但眼前这莫大发实在不像是作假,加上那一句夫人实在是叫的我心情大好,索性便答应下来,“好吧,但你听好,我只能尽力而为,实在解决不了,你也不要多说。”
“好好好,大师,快请快请,”莫大发站了起来,浑然不顾额上的血,走在路前,为我开道。
一笑烟馆,门口两扇帘子,厚度堪比棉被,上面也不知沾了多少烟尘,一经打开,那止不住的烟气便像是粉面般袭来,我掩着鼻子,连着咳了几声,苏梦倒是好些,用不着呼吸,只是将身子紧贴着我,生怕遇到些可怕的东西。
烟房分三等,我们先进来的是下等,这里的烟客衣衫褴褛,每人睡在一张草地上,点着自带的烟斗,吞云吐雾,看似快活,却能看的出一个个病蔫,如风中残烛,不知还能活多久。中等房则是有了一张石床,每个人中间隔着一点距离,烟斗也都是烟管提供,档次比外面要好上很多,他们就像看不见我们似的,自顾自的抽着烟,双目涣散无神。
高等房则是实木的大床,不用问,能来这里的绝非一般的达官显赫,光看他们抽烟的器具,我就从没见过,不过我知道的是,那肯定是西洋的玩意,是一种专门用来抽烟的烟枪,可以让点燃的烟叶更好的刺激身体。
这里的人好似没了意识,表情或笑,或悲,或喜,或惧,可谓是人间百态,尽在其中。
看着那一个个瘦削男人躺着一阵吞云吐雾,一旁的火苗不知何时就会点燃那皮包的骨头,我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我远离这些害人的东西。
穿过高等房,前面就到了莫家的宅子。
这时,一个八角眉,细小眼的男人迎面走来,“呦,小妹妹也来学抽大烟吗?要不要叔叔教你啊。”
说完,他一脸戏谑的拿出巨大的烟枪,深吸了一口,那沾着零星火苗在烟渣被他呼了出来,眼看就要伤到苏梦。
我随即将她拉到身后,护住她身体的每一个边角。
那一脸的烟气喷在我脸上,感觉晕晕的。
莫大发看到之后,气不过,直接一脚踢翻了这个不长眼的烟客,安慰道:“大师,没事吧。”
我自然是没事,只是仔细检查着苏梦的情况,她吓坏了,好在没什么大碍,不然真是悔断了肠子,“快点去看看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莫大发看我神情不悦,心中气愤,便又踢了那人一脚,“把他轰出去,一个月之内不准进来,否则下次就断了他的狗腿!”
此言一出,他直接跪在地上求饶,不是怕断腿,而是怕没有烟抽,“莫少爷,少爷,我错了,我错了……”
声音渐渐消失,我们也彻底的走出了烟馆。
这一路,烟馆七拐八弯的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里面的烟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有些只是买了烟丝烟叶之后,回家去抽的过客,看到这些,心中除了感叹,就只想着快些离开,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走到前厅,这清凉的空气宛如救命的良药,我和苏梦都忍不住呼了大口,瞬间神清气爽。
“对不住了,大师,”莫大发十分内疚,虽然他做的事情的确不对,但这份孝心却是令我钦佩。
“没事,快些走吧。”
莫家比起之前的张家,阵势差不了多少,都是富家豪门,但和正经生意的张家不同,莫家十分的注重风水,所有的布置完全的按照五行排列,毕竟烟馆一行,切不可犯了鬼神,触了禁忌。
莫掌柜的房间在中庭,向阳,只是酆都的天,从未有过太阳,所以意义不大。
门前多了不少绿植,尤其是那两株芭蕉,叶子比苏梦还高。
莫大发打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我和苏梦跟在后面进到房间,莫老板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跟了两个下人,正在给他擦拭着口鼻,地上多了些呕吐物,“莫掌柜上午来找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会病的这么急?”
“大师有所不知,我爹他这也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精神特别好,有时候就萎靡不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病发,期间请了很多江湖郎中,道士和尚,可谁也看不出病因,之后符也求了,佛也拜了,可就是不见好,前几日听说您父亲去世,不好打扰,不然...不然早就上门了。”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罢了,和父亲相比,我的确没什么本事。
但我并不在意,这是事实。
下人给莫一笑清理干净,我才走了过去,在他的手腕上探了一下,我不是郎中,但一般的小病还是能诊的出来,“这脉象普通,一看就是身体太过劳累所致,可莫老爷看起来并不像会干什么粗活的人。”
“大师说笑了,我爹为一家之主,怎么可能会做粗活呢,他平时就是溜溜鸟,闲来打打太极,根本累不着。”
看不出病理,我先在房里走了走,这里的布局有条理。
整个房间的摆设相当注重风水,花瓶,饰品,每一处摆放都有讲究,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莫老爷这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拿起一件唐三彩,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这一件古董就比我家的整个铺子要值钱。
“是从两月前吧,我家是烟管,爹也很喜欢抽大烟,就是从两个月前,他突然就不抽了,说是这烟没什么好抽的,我当时以为爹他醒悟了,之后他的身体就突然变了,变得很差,经常休克,昏倒,口吐白沫。”
“两个月?这两个月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这……没有,我爹他向来自傲,不怎么和外人来往……平时都是一人在家,有时连我都不见,”莫大发倒是诚实,连亲爹的短板都揭。
突然,一直冰凉的手拉住了我。
苏梦像是看到了什么,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连身体都在颤抖。
我很奇怪,这房里也没有火源,她怎么会如此害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才默默的念叨,“归零大哥,椅子,那把椅子。”
我看了过去,这是一把皮质的摇椅,选用上好的楠木,皮质光滑,纹理清晰,上面的花纹更是匠人精心雕琢,但此时苏梦却如此害怕,这是为什么?
莫大发听见之后,便过来解释,“这椅子啊,是之前我爹去省城的时候,路过一间木匠店,一眼相中的,说是很少见到皮质这么好的椅子。”
“是吗?”我摸着椅子,感觉的确不凡,如此细腻平和,很少见到这样的皮质,“就只是这样?这椅子可有什么说法?”
我感觉没这么简单。
莫大发犹豫了片刻,“说法?这椅子运回家之后,我爹特别喜爱,说是和普通的椅子不一样,坐着的时候,特别舒服,有一种久旱甘霖的感觉,比抽上几口烟,还要快活,话说回来,也就是从这椅子到了我家之后,我爹就把烟戒了。”
我还从没听过这么神奇的椅子。
我寻思着椅子的奇特,便坐了上去。
整张皮十分松软,韧性极好。
我一屁股坐了上去,竟没有丝毫实感,像是悬空一样,的确非同一般。
舒服!
真的舒服!
一天的疲乏在坐着的瞬间消散,宛如玉女相拥,和身体亲密的接触,就如有人从身后抱着自己一般,温暖舒适,闭上双眼,鼻尖传来的少女体香,耳边似乎也有一声声温软的话语,慰藉内心的空虚,整个身体像是沉浸在温柔乡中,宁死也不愿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