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线幽幽渺渺，好似为清欢老巷裹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青石板上生了些许青苔，草味混在四季丁香浓郁的芬芳里，在薄凉的空气中飘荡。
少女停下步子。
慢悠悠地抬起头，语气玩味：“遇到你这种人我都直接喷，从不走程序。”
听见久违的嗓音，少年弯了眉眼，嘴角弧度止不住地上扬，等待着她的下文。
的确，少女两秒后又启唇：“可是社会叫我们关爱老弱病残。弟弟，墙上有苔藓，别乱靠。”
似是忍不住般，又语重心长地补充：“脑残是挺遗憾的，但这么大个人了，至少爱干净点。”
少年：“……”
实在是没管理好面部表情，呆滞了两秒才回过神，望着少女的背影笑了。
走到少女身后，将伞往她前面移。
雨势渐大，滴落在伞上的雨珠也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清脆悦耳。
明饵若有所思地转身，掀睫，望向距离她不到半臂的少年。
出尘不染，如风和煦。
双眼略微狭长，尾角轻勾，浅褐色眸子里浸着柔潋的光熙，似水清明。
许是因为他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尾角晕着浅浅的淡红。下颚带着棱角，线条清晰流畅，让模样清隽少年多了份道不清的成熟感。
两人的视线交汇，似是有着丝丝电流在空气里传播，轻浅的呼吸声变得零碎，微风骤停。
少年的长睫轻轻翕动，疏朗撩人的音调扬在少女耳畔，拖腔带调：“小朋友太可爱了啊，淋雨会发芽的。所以，让哥哥送你一程？”
明饵微微敛睫，对于他这类似搭讪的行为，轻嗤一声：“啧，这么爱乐于助人。”
少年笑笑，嗓音很轻，话里带着些不正经的意味：“乐于助人？那倒没有。我助的都是贵重物品，得捧在掌心疼爱的那种。”
明饵给他贴上一个“油嘴滑舌”的标签后，自顾自地转身走进雨幕里。
少年跟上来，依旧将伞撑在她身子上方，挡住了掉落的雨滴。
少女也没出声，双手揣在衣兜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浸在雨里的朽木散发着淡腐味，老酒馆似乎带着女子的粉泪柔肠。
门口挂着两盏青灯，铁网泛锈，似乎绵延了千古怅叹。
-
一路沉寂。
进了城中村，明饵习惯性挑了最偏远的那条路回家。
这周遭只有香樟树，寂静，安谧。
入秋，落了一地枯红。
明饵家在上坡路段，三层式楼房。
门口处养了些花卉，旁边有一扇卷闸门，一楼是家里放车的地方。
站在家门口的遮阳棚下，明饵摘下卫衣帽子，浑身都湿漉漉的，几撮短发贴在脸侧。
转身，冲雨幕里的少年道了声“谢谢”，然后掏出钥匙开门。
少年瞥见了她钥匙扣上的柯南手办吊坠，微张了薄唇，缓缓而歌：“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声线清越，带着一丝年少的青涩。声初似山涧冷泉，微颤的嗓音如碎玉散落在玉盘中。
明饵拉门的动作就那样僵在了那里。
掠过一阵清风，指尖微凉。
少年握住伞柄的那只手用了力，骨节处微微泛白：“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歌声毕，少年的嗓音染上一丝哑意，让人醺然欲醉：“自我介绍一下，明饵，我是增青衫，已成年，来自京城。”
又轻笑，懒散的声音很磁，似温柔，更似蛊惑：“顺便宣布一下，我要追你。预谋了两年多，你也许会向我家户口本妥协。”
-
“轰轰——”
“滋——”
晚风袭来，夹着城市被大雨洗涤后的清香。
少女握着锅铲翻炒着刚打入的鸡蛋，手腕纤细，葱白的指尖泛着淡红。
关上抽油烟机，盛好蛋炒饭且将灶台清理好后，明饵端着盘子来到餐桌旁坐下。
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喂饭，放空的思绪又飘到了早晨少年的那番话上。
哦不，应该是他的歌声上。
《小情歌》是她为数不多的喜欢。
除了两个姐妹儿，她好像也没跟别人讲过，他会唱这首歌……难道是巧合？
算了，主要是她有点后悔没录音了。
谁叫他唱得还怪好听的。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不久，卷闸门转动，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后大门才被打开，楼梯处传来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空气里飘荡着饭香，也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明征扫了一眼餐桌上的人，不悦地皱眉：“没看到我回来了？”
明饵自顾自地吃饭，面无表情。
四十出头的明征相貌堂堂，脸部轮廓立体硬朗，神色睿智，略微带着冷意。
在餐桌边站立，他将钱包扔在桌上，声音拨高了一度：“越长大越不懂事了是吗？”
明饵眯了眯眼，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明征最不喜欢看她这无动于衷的模样，叛逆得不行。
将她面前的盘子抽走，放在一旁，话音里染上薄怒：“又打人？要上天了是不是？！生你出来就是让你一天天打人吗？！”
明饵抿唇，放下瓷勺，冷笑：“我求你们生我了？”
火药味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压抑，连着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明征捏住明饵的后衣领，硬生生将她从椅子上拎起来，拽着她往外走。
明饵踉跄几下，不耐烦地挣脱开：“干什么！”
明征火气更大了，在外接到老师电话知道她又打人就算了，赶回来还窝了这一肚子气：“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出去惹是生非！人家在医院躺着，你不去道歉还等什么？！”
“道歉？”明饵冷笑，握紧拳头微微发颤，“李家又给玖舒道歉了吗？！”
眼眶微红，她真的烦死了一跟他吵架就想哭的性子：“不可能道歉，绝不会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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