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厅侧的门,外面是一个曲折的过道,走势向上。巫和跟在队伍之中,一边前行,一边好奇地左看右看。一个转头,其他没看到,却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
“我叫姚言川,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学了。”还有恶劣的摸头大法,“我比你大,要叫哥哥哟。”
巫和张张嘴,说了一声:“姚同学你好。”
姚言川大约十六七岁,身材颀长,脸上笑眯眯的,眼里总闪着光。他听了巫和的问好,也不说别的,把手搭在巫和肩上,道:“很好,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
“巫和,字宁圣。”巫和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又道,“……我来自山原南行市,你呢?”
姚言川听了便笑,道:“呀,真巧,我北行市的,两百年前是同乡啊!”
“……”
巫和无语转头,看向别处。
当年九原扩张时,领军的元帅在中原以东,以南,以西,以北都各自在一处驻军过一段较长时间,这四个地方后来逐渐发展,最终成为四座大城市,就分别叫东行南行西行北行市,在天元二百多年的时候组成过一个东南西北大环区……
这个时候巫和已经顺着人流到了外边……的大厅里。这是一个圆形建筑的内部,两层。顺着楼梯上去,可以看到二楼有五个房间——看着显然是课室,门边上各自标了甲乙丙丁戊,显示着班序。
巫和看向后面。
刚才让他们从地下上来的通道已经消失,地面只有闪着灰光的一片。
然后人群到了外面——是真的外面了。碧空如镜,万里无云,骄阳似火,以及……风烈如雨,黄沙遍地,烟尘四起。
……
少年们终于睡了,但今夜注定有人不可入眠。
铁丝网下,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举茶对饮。
“留——”
“叫我北留。”
“留同志,”那人毫无改口之意,“你确定会有妖类来?”
“人已经到了,你说呢?”
北留回了一句便不再答话。只是望着外边沙尘弥漫的天空,回想着与九玄的对话。
……
“天作孽犹为错,人作孽不可活。”
……
“天谴不是那么容易逃避的。”
……
“总要面对。”
“会死。”
“除了我,还有谁?”
……
“一个人即使强大,悲哀的是他身后没有国家。”
……
“我会回来。”
“平安。”
……
桌面响起了一道声音:“报告,三号区域发现疑似目标。报告,三号区域发现疑似目标。”
屏幕上也显示了地图与被标记的目标,也有窗口由潜伏人员的视角实时显示在其所在的区域的状况。
那是一个漆黑的人……人形物,从头到脚漆黑一片,仿佛到了它身上的光都被吞噬了一般。
“代号:天·49。”
“应该不是人吧。”北留旁边一人道:“启用二号方案,二队离保持观测,四队替用。”
屏幕上画面一阵变化,之后有另一个男声响起:“这里是夏满,目标状态保持原状,首测信息获取中。”
画面上,天·49的行动保持正常……
持续了数分钟。
“幻术失效,测试物理能力。”
三号区域距离这里足有数公里,若天·49只以这种速度行走,那相门有足够的时间获得一些基础的必备信息。
一阵风沙掀起,掩住了晴朗的明月。再散去时,可见天·49身前出现了一道大约为五人高的沙墙。
北留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一次的妖类会很强大。
屏幕里,天·49面不改色……如果有脸有色的话——走近沙墙,而那墙上的沙子,随着脚步的迈进,簌簌下落,在原地堆积成一道狭长的沙丘。天·49迈动脚步,越过沙丘,步伐未乱,依旧向前。
屏幕中心依然是天·49,周围又弹出来几个夏满在天·49离开后上前到沙丘检查的画面。
“用以维持形态的能量消失了,”夏满就像做直播一样,手里抓着一把从墙变化而来的沙子,道:“天·49判断为可吞噬能量,佐证为天·49吞噬到体表的光线使其光学特征为不反射光。”
北留:“这显然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
夏满的声音顿了顿,答道:“那换一个名词,称之为吸收。天·49将沙粒保持相互连接状态的能量吸收,而使……”
一个机械音冒出来:“目标热辐射强度上升。”
然后是夏满的解释:“这种情况有一种解释可以佐证刚才对天·49能力判断为吸收,即天·49对能量并非吸收,而是转化,但缺少计算灵气的公式,暂无法证明。”
北留看向不远处站在阴影里的九玄,九玄道:“不要看我,这是你们的责任,应到自己解决。”
北留转过头,手按着桌子站起来:“很显然,我们有能力解决,因而九玄先生并无干涉之意。继续测试物理能力。”
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弩箭与子弹飞向天·49,但它也没躲,这些各式各类的各种型号的东西撞到天·49身上便无力地滑下了。
“热辐射上升。”
然后有两发弹炸了,并未起效。
之后是人工测试。被选到参与这个阶段的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各路高手,各种高手,没有送到昆仑境的高手。
屏幕里,一个中年长发男人从远处奔来,停止在天·49身前。
“前方国家军事管制区域,无关人员请速离开。”
……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按质能统一理论,质量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那如果天·49把泽丰的能量表现形式由物质转化为其他或者吞噬了,那泽丰是不是就消失了?”
泽丰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名。
沈泽丰。
“我想是的。”
……
就个人而言,虽然已身经百战,但面对这种漆黑的未知生物沈泽丰依然感到棘手。见对方自顾自地走着,丝毫不理会他的话,沈泽丰也只能依制说完最后一句。
“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掌击中却毫无声响,这并不是沈泽丰收了力道或运了什么暗劲,手上的触感向他表明了对方那出神入化的卸力技巧。
紧接着就是一阵****式的反攻,让沈泽丰躲得眉头直皱。
果然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
接下第一拳后沈泽丰感觉骨架都快散了,那种劲力分离的运劲方法比自己的高明多了,再来几次自己就可以提前申请退休了。
天·49的攻击还算是在人的范围以内,有些像散打,也可能臻至化境,返璞归真,无招胜有招。
手脚翻飞带起呼啸的风声,在沙漠里传出很远的距离。
在另一方向的不远处,几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泽丰的战斗。
其中一人低着声音念念有词:“人如线,掌如烟,人如线掌如烟……确实不错,只是师父的意,我还无以领会……那个人为什么这么强?师父在面对什么?”
温镜上看不详实,只能见到的是一个人与一团存在的东西缠斗,换了光镜则可看到那一团漆黑得令人心生畏惧的黑影。
“专注点儿,别分心。”
一声告诫。
知道了,萧洨晃晃头摒弃心中杂念,不再去想这惹人烦心的事,只在想着沈泽丰平安归来。
不多时,沈泽丰施展轻功,风一般离开了。
……
“如何?”
“幸不辱命。……可以这样说吧。”沈泽丰苦笑,从耳后抽出来一块芯片,“数据都在这儿了……啧,一场战斗下来。”
李咲把芯片接进接口,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起来。
沈泽丰沉吟着,道:“确实是武功无用,你经历了就能感受到。想想看,同样两只手,你打哪他挡哪……力不及,劲不足,何以胜之?”
“喂,沈泽丰,不要传播负面思想。打不过是你的事,上面也没指望靠我们这一下就带走那天·49这——怎么这么高?”
李咲望着屏幕上显示的从芯片所记载的数据解析出来的信息,很是讶然。沈泽丰面无表情,只道:“记得补充一句,他的实力比我高出许多。”
“怎么?”
沈泽丰沉声道:“每一个实招那人都能别无异状地接下,或许是……”沈泽丰没再说下去,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
那年他还生活在华西,经营着一家武馆。得益于当地民风以及当时政策,沈泽丰的武馆生意还是不错的。后来在那一天,一个人领着一堆人过来踢馆,自称是国家中央武馆派来的。
国家中央武馆是什么,沈泽丰不大清楚,反正他把人全部打出了门外。
残人者偿钱,杀人者偿命,至于只是打伤,那自然没事,结果第二天领队的找来一个强中手,打的沈泽丰失去信心。
那个强中手满足所有沈泽丰强者的幻想,神秘,遗世独立,面容使人无法记忆……与这人比武,就像是把自己所有招式的缺漏放大,直面自己弄出来的垃圾玩意……之后,他就被拉进了相门。
这些年来,沈泽丰全心修炼。最终达到了自己所认可的高手之境,再去挑战那人,却发现无路可寻……问北留,他也只是借口推脱,并不肯多说。
没办法,不能再次直面自己的缺憾,终究无法使内心增至圆满,直到今天,沈泽丰才再一次尝到了那种挫败感,可是沈泽丰认为那不是一个合格的试金石,只是一个挫折放大器。
沈泽丰有些想自闭……嗯,自我闭关,就是这样。
……
另一边,北流看着李咲那边共享的信息,一边打趣道:“我方一员大将已然失败下场,贼将甚是嚣张,那么……”
没人接话,北留只便自娱自乐。他知道这些人太死板,跟自己玩不来,不像那些九原来的小鬼,若不是要走个流程,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都是群老家伙……】北留再次把手放下,问道:“应云情况如何?”
“已经出发。”这是指挥部的答复。
通话结束,环境再次安静下来,让北留感到心中胸中发堵,心里发慌。
再看看同桌们举杯邀明月,北留叹气,捧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品尝。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试试呢?”
“不想玷污本味。”
“不愿茶水纷扰。”
“嚯,娇生惯养,不懂欣赏,无法品味被冲突撕裂的现实世界。”
北留摇摇头,觉得这些人实在有些不争气。当初他随军时,茶叶是东一片西一片地存回来的,难得安定泡茶的时候,尝出来的味道——像极了现实。
如今已可安静泡茶了,却没多少人喝得下这种无时无刻不在有表露历史的茶水了。
北留叹气,将杯中茶饮尽。而两个同桌、茶伴,一个看沙丘,为一个赏明月,其实都在等北留动作。
于是北留摇摇头,按下茶杯。声音响处,已有两个警卫模样的男子不知从哪冒出来,把手搭在两人身上。
“记得提醒李咲记录数据。”
“什么数据。”
“地面核爆试验数据啊,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