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情景,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这时,没交钱的水商遭到了金先达的喝斥,看到此,汉阳商人们都以为大同江水是金先达家的,水商们不交钱的话就会挨骂。
汉阳商人们心想,一个傻乎乎的老头儿有什么难对付的,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他们把金先达“哄骗”到酒馆里。几杯酒下肚,双方开始对大同江水讨价还价起来。先达一会说,这是祖先传下来的东西,卖了实在没脸见祖先,一会又叹息道,连个传下去的子孙都没有。
汉阳商人们死乞白赖地要买,先是出到1000两,然后2000两、3000两,最后出到4000两,这在当时是60头牛的价钱。签合约的时候,先达还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犹豫着不肯盖章,最后在商人们的催促下,签了合约。
据说金先达并不善攒钱,只是生性风流,喜爱诗歌。他戏弄两班、商人们得来的钱,都分给百姓们了。
金先达是人民正义的化身,他是勇于斗争也是善于斗争的,但同时他的身上也存在着某些性格弱点。如《金先达和和尚》中所表现的爱贪小便宜,经常偷吃佛前的供品,受到和尚的戏弄,吃了抹了蜂蜜的兔子屎之后,又决心报复,故意吃坏了肚子,腹泻时溅了和尚一脸等,都表现出了一些流氓无产者的顽劣。但这些仅仅是他性格的次要方面,总体来说,金先达仍然是人民群众心目中的英雄,是他们受压迫、受剥削生活中的一线寄托。
与金先达故事类似的还有《机灵的仆人》故事。这一故事在朝鲜半岛全境流传很广,讲的是吝啬刻薄的主人带着仆人上京,一路上处处想为难他,没想到反被聪明的仆人戏弄了。这一故事的异文很多,仆人的名字也各不相同,有的干脆没有名字,就称之为“仆人”或“下人”。《机灵的仆人》篇幅较长,下面选取其中的部分情节作一介绍:
从前,忠清道的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叫金进士的两班贵族,他虽然没做过什么官,钱财倒积累了不少,势力也相当了得。住在深宅大院里,家里的仆人有几十个,其中年纪最小的叫做柱儿。
金进士的心愿是当个大官,但是想当官,必须要通过科举考试,他却每次都名落孙山。这一次,金进士打点钱财又要去汉阳,他想,如果再考不上的话,哪怕是送礼,也要谋上个一官半职。
金进士选了柱儿做牵马的仆人。两个人出了村子,走上大路,金进士对柱儿说:
“小子,你知道汉阳是个什么地方吗?”
“我一次也没去过,怎么能知道呢?”
金进士好像遇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哈哈大笑,然后神气地说:
“小子,汉阳城里大白天你的眼睛都可能被挖掉,鼻子都可能被割走。”
“天哪,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地方?”
柱儿浑身打着哆嗦,好像吓坏的样子。看到此,金进士又哈哈大笑起来。
日落时分,主仆两人来到一间小酒店。金进士中午没吃上饭,急着让店家赶快上菜饭。柱儿那一份他是根本没考虑的,等他吃饱了,剩下的才会端出去给柱儿吃。
柱儿见此很严肃地对金进士说:
“老爷,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喜欢别人柱儿、柱儿地叫我,您给我改个名字吧!”
“改个什么名呢?”
“就叫我阿唐吧,听着也可爱。”
“你个无聊的家伙,我知道了。”
柱儿给老爷行了礼,来到厨房,对正在准备饭菜的店家说:
“大婶,我们老爷有个奇怪的习惯,筷子凉了吃不下去饭,得把筷子烧得烫烫的拿上来。”
“还有这么怪的老爷!知道了。”
店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用小饭桌端着送进金进士的房间。金进士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着急地拿起了筷子,没想到筷子是滚烫的,他大叫起来:
“啊,烫!(阿唐)”
听到此,候在门外的柱儿闪电般地跑进来,
“是,阿唐在此,您吃饱了?”
说着,也不等老爷回答,端起饭桌跑到门外,一顿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金进士气得七窍生烟,但是碍于两班贵族的面子,端出去的饭桌也不好让人重端进来,只能饿了一顿。
数日之后,主仆两人来到了汉阳,金进士又神气起来:
“小子,我告诉你了吧?汉阳城里大活人的眼睛都可能被挖掉,鼻子都可能被割走,你加点小心!”
“是,知道了。”
两人来到集市上,金进士说要走走再来,让柱儿原地等着他。柱儿等了好大一会儿,等得心里直冒火。
“这是怎么回事?我可不管那么多了。”
柱儿牵着马来到一家马场,把马给卖掉了。他用卖马的钱买了好吃好喝的,饱餐一顿后,又回到原来等着的地方。柱儿用两手捂住眼睛和鼻子,蜷缩在那里,这时金进士恰巧回来了,看不见马的踪影,又见柱儿这幅模样。
“小子,马怎么不见了?”
柱儿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把手拿开,说:
“咦?马怎么没了?”
“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柱儿装出一幅傻乎乎的样子说:
“大事不好了!您说汉阳城里眼睛会被挖掉,鼻子会被割走,所以我就用手捂着,没想到马被人偷走了。”
“什么?你个没用的家伙!”
金进士又气得不轻,后悔把柱儿带了出来给自己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第二天,金进士把柱儿叫了过来,对他说:
“我考完科举,还要在这儿呆上俩三月,你先回家去吧!”
金进士让柱儿脱掉上衣,在他的背上写了封家书。家书中写道:“我因柱儿损失甚大,到家后将其沉入龙王潭,我两三个月后即回。”
和金进士分手后,柱儿在汉阳城里又逛了几日,等钱快花光了,才往家走去。
路上,柱儿遇到一个和尚有气无力地走过来。
“师父,您吃点东西吧!”
和尚饿得够呛,接过柱儿递过来的糕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谢谢你的饼,我有什么能报答你的吗?”
“师父,我麻烦您一件事,您帮我看看后背上写的是什么?”
柱儿脱掉上衣,和尚将背上的家书念给他听,不住地咂舌。
“这不是要杀生吗?”
“师父,您帮我个忙,把这封信改一改吧!”
和尚吃了柱儿的饼,帮他把背上的字擦掉,按照柱儿的意思又写了一封家书。家书中写道:“我因柱儿做了官,柱儿是个不错的孩子,做下人实在可惜。烧掉他的卖身契,让他和小女儿阿顺成亲吧!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就是良辰吉日,不可错过。我两三个月后即回。”
和尚的字写得非常好,几乎和金进士的笔迹一模一样。和和尚分手后,柱儿重新上路,很快就到了家。看到柱儿自己回来了,夫人和少爷都很吃惊。
“老爷去哪儿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老爷说要多呆些日子,我的背上有老爷的家书。”
夫人和少爷看了柱儿背上的家书,感到十分不解。老爷做了官是件大好事,但怎么能让阿顺和他结婚呢?但是违背一家之主的话是大逆不道的,家里人只能让阿顺和柱儿在月底结婚了。
《机灵的仆人》全篇充满了荒唐的元素,从主人嘴里夺食、偷偷地把马卖掉、甚至改写家书和小姐结婚,这些情节在现实生活中都是匪夷所思的。封建社会中的仆人在主人面前应该都是一副俯首帖耳的形象,主人为强者,仆人处于弱者的地位,然而在这则幽默故事中两者的关系发生了逆转,仆人凭借自己的智慧牵着主人的鼻子走,主人成了愚蠢的被戏弄对象。在故事中所有的荒唐都成为可能,听众在短暂的故事时间内尽情地享受着讲述者所营造的欢乐氛围,而且恰恰因为其荒诞,更提升了大众的欢乐指数,所以说类似的幽默故事不啻为庶民的一种精神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