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算好了时间,但我还是迟到了,经理把我的组长叫到办公室臭骂了一顿,然后我的组长把我叫到厕所臭骂了一顿。
回到座位还没坐多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胡宗的,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穿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郑影……走了。”
我挂了电话,在座位上坐了很久,我想点支烟,但我发现我的手在抖。
“砰!“我踹开了经理的门。经理楞楞的看着我,刚准备开口。
“我不干了”我说。
“什么?”
“我说,我要辞职!”我把辞职报告扔在他的办公桌上。
“辞职就辞职,你吼什么吼?”他拿过报告迅速签了个字,“滚蛋!”
我有种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但结局可能是三五个保安把我按在地上,然后扔出公司大门。
想来还是自己走出去比较体面,我压制住自己情绪,出了办公室。
我回到我的座位提上自己的包,连东西都没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没事吧?”邻桌的同事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
出了公司,我想着要不要给我爸打个电话,但想到他可能会连夜坐火车过来抽我一顿,我又放弃了。
郑影的遗体被送到了火化场,我赶到时他已经被推进火化炉了。我看到了他女朋友,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了。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他。我看见老高他们在那儿安慰她。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站在远处抽着烟,我想着那天和郑影的最后一面,明明要死的人了,却表现得这么淡定,要是我,肯定装都装不来。
到底还是走了啊,虽然生活苦难,但人还是想要活着吧。
“周游!”我转过身,看到郑影的女朋友在叫我。
“嫂子……节哀”我说这句话时很无力,我自己都还难受着,又怎么去劝别人节哀呢。
“这是郑影给你的,”她递给我一个信封,“他说想请你帮他一个忙,最后那几天他连笔都拿不稳,这些话他写了几个小时。”
“我知道了,”我接过信封说,“你……早点走出来吧,生活还要继续。”
“我怀孕了”
“什么?”我有点吃惊。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说,劝她打掉孩子不是,劝她生也不是。我只是个烂人,但我不是坏人。
她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我也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又猛吸了一口烟……
晚上老高他们拉着我喝酒,我们五个人,但坐了六个座位,空了一个,老高摸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摆在了空的那个座位上,那是郑影大一时候的照片,军训帽歪着戴在头上,坐在草坪上傻笑着。
“好,这下就都到齐了,”老高说,“难得聚齐一次,我们就这样送送郑影吧……”
大家都很沉默,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喝酒!”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于是我们端起酒杯,各自满上,然后一饮而尽。
大家聊起大学,但却越聊越悲伤,郑影的影子无处不在,所以我们的回忆总像是空缺了一段。
总有些地方上演悲伤,悲伤的地方有一群悲伤的人。我们推杯换盏,聊着回忆不堪回首,说着生活又苦不堪言。郑影的离开让我知道,活着的人总是最做作的。
夜晚的风有点冷,但我们却很热烈。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的公寓,我醒来的时候睡在床上,脑子还有些胀痛。外面天还是黑的,我胃里一阵翻腾,我翻下床往厕所的方向走,到厕所门口时我发现狗子趴在那儿张着嘴看着我。
这狗东西不会刚去厕所吃东西了吧,但我想着我每次上完厕所都随手冲水的,这货应该也没什么可吃的,最多也就喝两口马桶水。
我不再理它,我现在只想着把我胃里的东西倒腾干净。
我拉门,发现厕所门竟然关着,我想着应该是送我回来的人,胡宗还是章良?还是常浩,反正不可能是老高,这货喝得比我还上头。
“老哥,能不能快点,我肚子难受,我要吐出来了。”不管是谁,我现在只想着吐。
隔了很久,厕所才传来声音,“那个…你…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声音有些无力,又有点害羞,关键是,竟然是个女声!
呕,我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下就吐了出来,趴在厕所边上的狗子遭了殃,狗子躲都没来得及,加上腿上的伤还没好,全身上下被我吐了个遍。
“呀,你怎么吐出来了,不好意思,我占用厕所太久了。”厕所门开了,站在厕所门口的女生说道。我艰难的抬头,竟然是徐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