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顺江市已经十多天了,来喜和大虾还没从灯红酒绿之中清醒过来。
之前他们本来是没有逃亡目标的,因此在村头公路坐上那辆通往中原大地的公共汽车之后他们一直到顺江市终点站就盲目地下了车。倒不是他们没有一点长远打算,实在是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惊险之后,需要一种暂时的安宁和享受。
这期间,他们并没有对以后该干什么做出合适的打算,他们只是觉得既然有了钱,首先就应该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生。说起来他们已经活了三十多年,他们哪见过那么多钱啊?如今他们可真算得上是个小富翁了,他们已经有条件去享受那些只在电影电视上见过的东西。
所以在这几天里,他们俩分别从各大商场买回来好些名牌的服饰。不过那些东西穿到他们身上虽然令他们改变了一些形象,却因为他们固有的猥琐而使漂亮的名牌服饰大打折扣。比如,明明是件质量和颜色均属上乘的米色宾利牌衬衫,他们却各自配了一条苹果牌水磨浅灰牛仔裤,那上身和下身便显得十分不般配。
在打扮好自己之后,他们还是去了顺江最好的饭店酒店歌舞厅,他们一家一家慕名去吃饭玩耍。顺江市最好玩的地方几乎一处也没漏过。
不过深人静之时,他们竟也知道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后来通过电视上的新闻法制栏日,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所千事情的后果有多么可怕了,因此他们多少抱了一点及时行乐的思想,寻思要是那一天事儿犯了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趟。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是多虑了。因为这其中来喜不止一次地打电话回老家给他大哥,他大哥都说家里其实啥事也没有。这消息多少给了来喜和大虾一点安慰,以为吴天宝不敢报案,从此便可以安心地享受。
在那些日子里,他们真是享受到了自出娘胎后就未能享受到的所有他们从未享受的快乐。包括到顺江最高档次的君乐大酒店住宿消费,也包括去那些高档的娱乐场所找俄罗斯小姐。
君乐大酒店属于四星级的涉外酒店,据说那座酒店最高级的房间一晚上要八百元人民币,且在那座酒店里还有提供特殊服务的小姐。
怀着这份好奇,大虾和来喜真的就去那儿住了一晚上。结果住进房里之后,他们在那儿真的遇到了两位俄罗斯小姐,那小姐都是碧眼金发,猛一看都是高挑漂亮,但真仔细端详的话,那两个小姐裸钰露的腿和胳膊上却是和她们的男同胞一样长满了黄色的体毛,只是那毛比男性的略为要细一些吧?再就是她们的皮肤摸上去不如中国女人细腻,这大概跟人种和气候的不同有点关系吧?
总之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们几乎都去试探了。他们觉得人生最高的享受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在这所有的享受经历过一遍之后,他们竟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和无聊。因为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一点可以做的事情,他们每天只是吃喝玩乐。这些日子里他们其实都已经有些发胖了啊!
这且不说,他们所经历过的那些俄罗斯小姐真正是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在和人家上了床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在这方面占主动的似乎不是他们,那点床事的主动权完全地掌握在那几位俄罗斯小姐手里。无怪乎她们一晚上会要一千两千块钱呢!那真是一种极致的疯狂呵!她们在床上那剧烈的动作和销魂的呻吟声分明就是一种无所顾忌的放肆,那扭动的身躯的恰似一条水蛇,几乎要把人给缠得窒息了。
那种快乐销魂的时光的确令人陶醉!
不过那天晚上她们俩给他俩的感觉似乎不是他们来特意享受的,他们似乎完全是来供他们来享受的。因为自从她们进了房间之后,所有的主动权便完全地掌握到了她们手里了。第一次的激情消退之后,在不长的时间里她们便用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又掀起第二次高潮。
那天晚上他和大虾都累得不行了。过后人家俄罗斯小姐拿着钱离开之后,来喜的感觉就是:他和大虾被人家俄罗斯小姐给强奸了。
这样的事情经历过之后,他们的身心突然就有些疲乏了。不知是哪一天开始,他们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聊和乏味。他们以前曾经非常羡慕这种灯红酒绿一掷千金的生活,可是他们现在才发现人要一直这样活下去是很没有意思的。
另外还有一点比较关键的是,他们发现如果继续这样灯红酒绿地花费下去的话,他们手里的金钱最终会消耗殆尽的。仅仅才过了十来天的时间,他们便已经抛撒出一万多元。他们一个人也就十五万现金吧!要是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便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虾哥,既然家里没啥大事儿,咱这钱可不能花得这么流畅了,咱是不是得想个法子做点生意啊?”那天中午在他们这几天经常光顾的一家江苏菜馆里,来喜脸上开始出现愁容。
按说在中原内地是很难吃到新鲜海货的。他们意想不到就发现了这家菜馆里竟然有很多鲜美的海货,像冰鲜鲅鱼鱿鱼单冻竹节虾等等,味道跟胶东家乡那儿差不了多少。
其实来喜所担忧的事情大虾早已替他们考虑过了。坐吃山空这句话他还是懂的。可毕竟是在异省他乡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在这儿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其实最关键的是,大虾真是大小就懒散惯了,让他动手做买卖他还真是从内心不愿意干呢!因此他听着来喜的话就摇头道:“哎咱要在人家地盘上做买卖恐怕是不行的,咱人生地不熟的做啥买卖呢?咱一旦干不好了,怕是要把这几个老本都搭进去呢!”
“那也不能光这么吃喝玩乐啊!光是这样的话这钱又不能够生孩子,咱早晚得喝西北风去。”来喜毕竟居家过过几天日子,在这点上的认识倒比来喜强一些。
“你先别着急,人不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真要能找份打工的活咱一个月挣个千儿八百的也行,只要咱别太张扬了,咱就这样在外边混上个一年半载的然后再回去谁知道咱咋挣得这么多钱?要说钱这东西多了真是会给人长脸的,所以咱到那时候再回去肯定会人模狗样的没人敢瞧不起咱。”大虾其时却劝来喜道。
现在他们的脚底下已经有五、六个空啤酒瓶子了。来喜和大虾都已经喝红了脸。他们在吃喝闲聊的时候不想就引起临桌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人的关注。
是的,按说他们的行踪似乎不会引人注目的。不过因为他们俩的举止和言谈与本地人不同,而且还因为他们这几天一直都在这还算有点儿档次的饭馆里吃饭,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能不对他们产生一点儿兴趣了。
这个男人其实也经常来这儿吃饭的。不过他的打扮却与来喜和大虾迳然不同。他梳着一个很亮的背头,那头发极整齐,即使你离近了仔细地看,也几乎看不出有一丝乱发。,再往他身上看,他却始终穿着一身笔挺的浅色西服,内着雪白的衬衫。他的脖子上打着一条暗红色的真丝领带,一看这人的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普通的人物。
都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天气,早到了单穿衬衣的时候了,他的穿戴也太有点儿出人意料了吧?
因为他梳的背头棕亮特点明显,我们就姑且叫他“背头”吧!暗地里背头真是已经猜测来喜和大虾好几天了。他在一边观察着他俩的时候就不时地暗暗想着:听这两个人的口音肯定是山东人无疑。可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呢?是来打工的吗?有点儿不太像,看他们整天无所事事大吃大喝的样子听着他们俩的谈话,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那种以打工谋生的农民工。
那么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吗?也不很像。生意人在一块儿最爱拉生意经,他们俩却一天到晚除了吃喝就是乱发感慨,倒是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他们会是社会上的一些暴发户吗?他们到底属于哪一种性质的暴发户呢?
在他看来,这社会上的暴发户当然是有区别的。其中一类应该是守法的暴发户,他们只是凭一点点好的运气包括买彩票什么的突然意外获得了巨额的回报,从而促使自己一步跨人富翁行列。
而另一类就值得商榷了。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绑架勒索,如今这社会里靠这种手段致富的当不在少数。照此推断下去,这两个人会是抢劫犯吗?不,这似乎不可能!从表面上来看这两个人其实还都显得嫩了点儿。尽管那个瘦高个长得像大虾的人儿看上去有点儿狡猾,但那也只是乡土地儿上的一只蛤蟆吧!看上去生起气来肚子鼓得挺高叫得挺响的,其实肚子里并没多少东西。
所以他最后给这两个人的定义是,这还真是打乡下来的土老帽儿,别的不说,从他们俩那形象上就知道一点大概了。
背头就这么研究了有三四天之后,到第五天中午时分,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便主动提前去了菜馆等来喜和大虾。
这一次等来喜和大虾一进屋,背头便从桌边站起来冲着他们抱拳笑道:“二位兄弟久违了。这几天我就看两位兄弟天天来这儿,我就觉得二位言谈举止不俗。这样一比我倒算是一个俗人了,就想着能跟二位学点什么,今天能够认识两位是我贾某人的荣幸,所以今天中午我要请二位喝一杯酒,两位能赏个脸吗?”
关于这个背头,其实早已引起他们俩的注意了。他们能不注意吗?他们自打一逃出来开始几乎就变成了惊弓之鸟。他们也曾疑惑过,为什么这几天到江苏菜馆来几乎每一次都要碰到这个背头呢?他们从内心里已经对背头有过戒心了。似乎打小的时候他们的爹娘就教导过他们,凡是油头粉面的人物一般都不是啥好东西。
那么背头呢?他是这城市里的一个社会名流吗?咋也看不出点啥来呢?他会是当地的公安吗?似乎也不是很像。他会不会是当地的黒社会老大呢?对啦!这一点倒是有点儿感觉的。
可是他怎么会要请他们一起吃饭呢?难道他看出点啥来了?一想到他们手里有那大笔的现金他们的心里就胆怯了。他们在表面上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内心里却紧张透了。
他们这期间有一次回了招待所后就好一顿商量。他们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人家还没跟他们有啥冲突来往,就当啥事儿也没有算了。
可是没想到他们虽然提前有了警惕性但还是没戒备住,今天中午人家背头却主动出击了。匆忙之间,他们又说不出什么合适的推辞的话来,只好在背头的安排下先落了座。
“二位好,最近咱们在这儿遇见好几次了,我就想咱们可是缘分哪!既然是缘分,那我就必须得跟二位认识一下。”
“你,你说什么?你说是咱们?”来喜有些紧张地反问他。“对啊!是咱们。哎这出门在外都挺不容易的,遇见了不是缘分是啥?二位今天想吃点什么啊?中午我请客,请你们尽管点好了。”背头很恭敬地将菜单递给他们并在桌子边上坐下来。
来喜第一次如此接近地看着背头。来喜就觉得他的脸长得虽然像一把瓦刀,但是似乎满脸的友善,人家拿那菜谱一下子就举到大虾面前:“请随便点吧!都出门在外的挺不容易的,我是诚心交你们做朋友的。”背头却道。
人家执意要请客,来喜和大虾便对视了一眼,两人感觉到人家真是没有什么敌意,于是来喜就不客气了。
“大哥咱就要个清炒虾仁滑炒腰花然后再上个清蒸鲤鱼,剩下的大哥你看着办。大虾你觉得咋样啊?”
“就行吧也不用叫这么多,大哥这头一次坐一块儿先让你破费了俺们可有点儿不好意思啊!”
“有啥呢不就一顿饭吗?你们俩至于这么客气吗?”
背头将菜单交给那个虽然挺胖脸上还带几颗雀斑但年纪却不大的服务员手里之后,就主动到桌子给来喜和大虾添着茶水。背头一边添着水一边笑着道:“这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们二位能听出来吗?我也不是本地人。我是江苏的,江苏滨江那一带的。要说我出来这时间也不短了也做着点事儿,可就没交着个实底的朋友想找个人帮我都难,没想到这段时间却经常在这儿碰到你们二位。这叫啥呢?这就叫缘分啊!所以今天我就破上这张自来熟的老脸,今个儿说啥也要和二位好好聊聊。对了,我姓贾,叫贾世利。不知你们二位如何请教?”
人家如此热情,来喜和大虾便觉得便不好回答。来喜给大虾使了个眼色,才道:“啊!我叫陈来喜,他,他叫陈得利,俺们俩是一个村的。”
“是真的啊‘?那太好了,这样出门才能有个照应啊!二位在这顺江靠啥发财呢?”
大虾听出背头的意思是想套问他们生活的着落,一时倒犹豫该怎么说。不想背头见他们犹豫当即改了口道:“是不方便说吧?那咱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二位想喝点啥酒呢?”
大虾知道喝酒容易误事,尤其是跟这个不知底细的背头在一起喝酒,他心里倒真怕被人家给灌醉了生出事来,于是张嘴就道:“不:好意思大哥,我们俩酒量还真是不行,所以咱还是不喝了吧!”
“哎!这不喝哪成啊?人不常说这无酒不成宴席嘛!”
倒是来喜似乎寻思起什么,猛不丁地就问了一句:“哎!这位大哥,不知你在何处发财啊?”
背头倒没多思索,顺口就道:“发财倒谈不上,我从事的是自由职业,我工作是很轻松的。”
“自由职业?啥叫自由职业啊?”来喜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名词,不由得好奇地追问道:“自由职业是个啥职业呢?你一定能挣不少钱吧?”
“倒也不是很多,反正这少的时候一个月有个三千两千的,多的时候一万两万的可能也有的。”
“是真的啊?有这么多啊?”来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三千两千?一万两万?这到底是啥好工作呢?可恨从人家背头嘴里说出来竟是那么轻巧。要知道他们在胶东老家忙活上一年人均纯收人也不过三四千块钱啊!
“大哥,既然有这么好的工作不知我们俩能不能干得了?”来喜开始对背头的工作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