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在西边已经可以看得见日和月残像了，只不过是一个即将死去，或是说即将消逝，而另一个却在等待着那重生。
两人在边谈边走中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遁空山的山脚，但无论天色如何百般地变幻着，却始终未能让斯图尔特想起无空曾经叮嘱过他的话：
“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晚上上山，否则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这？这里就是遁空山吗？为什么我采那么多的药都不曾记得来过这个地方？”漓望着那深邃的山林，在傍晚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幽静。
“嗯……那可能是你从来没有到过这里来吧，所以才会记不起来，不过也是，以前吾在山上修行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来的也就是那几个早已经相识的老樵夫，”斯图尔特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的没来过这里，”漓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夜下的深山又说道：“对了，你家在哪里啊？这里还有其他人住吗？”
斯图尔特指了指山腰处的遁空斋，那里已经是灯火点点，想必师傅已经将晚饭做好了吧？
“看见那些灯光没有？吾就住在那里，和吾的师傅一起，不过这附近没有人家吾也说不大清楚，因为这次吾是第一次下山来。”
“以前也没有？一次也没有过吗？”漓的神情已经表示她有点不相信斯图尔特能在这荒凉大山里面呆这么久了。
“嗯，对，从吾来到这里之后一次也没有下来过。”
“那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大概是吾七岁的时候吧，离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吾也不太记得很清楚具体那是哪一天了，”斯图尔特虽然在嘴上说着不记得，但在他心中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想将那些陈年往事翻出来罢了。
“那你在上面不会感到无聊吗？”
“无聊？吾师傅每天都要吾练功练剑，砍柴挑水，吾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会感觉到无聊呢？”斯图尔特回想起在山上生活的每一天，一切都是历历在目。
漓又听了斯图尔特这么一提起，倒是越来越想看看斯图尔特口中所说的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
转眼，两人就走到这孤山野岭之中。
“哎呀，不好了，都这么晚了，得赶快回到山上，趁现在月光正亮，吾们快点走吧！沿着这条石道一路向上就可以走到遁空斋了。”斯图尔特指了指一条干净的石梯，拉起漓的手就沿着它朝山上走去。
月光照耀下的遁空山，无处不弥漫着令人哀悼的气息，沿山一路向上的石栈梯道在银色的月光下和斑驳的叶影中犹如一条静静卧在山上的巨大银蛇，等待着猎物，也等待着行人。
“漓姑娘，一定要抓紧吾的手，在这遁空山上时常会有野兽出没，等一下如果落下你一个人可就不好了。”其实反而是斯图尔特紧紧地握着漓的手不放，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在夜间走过这条路，所以他心中也难免会有一些恐惧，再加上平日里所读的那些关于鬼怪传说的书，每当一阵阴风袭来，斯图尔特都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子向四周观望一眼，看着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周围。
虽然斯图尔特这样紧握着漓的手，反而会让她感到很难为情，但斯图尔特掌心却是很温暖，就像冬天里刚刚烤过火炉的手一样啊！
一路上两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斯图尔特的眼神凝视着前方一级一级逐渐升高的阶梯，而漓只是呆呆地望着两人的手相握的地方，对周围的景色既不会去观赏，也不会去感到任何的害怕与恐慌，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样。
但尽管这样，斯图尔特仍一步一步牵着她的手拉她往上走。不知何时，当两人在走的过程中，一阵凉风吹过天上的皎洁的月亮，在点灯之间，就被乌云染成了墨色，天地之间也随之昏暗下来。
“漓，你受伤的手还疼不？走了那么久，也累了吧？要不要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斯图尔特见到天色如此变化，便强找漓来搭话，好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
但斯图尔特在话语间等待了很久，却听不到漓的声音，斯图尔特扭头过去一看，望见的不是漓那栖白的脸庞，而是一张丑陋可怕的面孔，正当斯图尔特的目光一接触到那面孔之时，整个身体如千刀万剐般的难受，便大喊了一声“啊！”然后死死的握着手，发了疯一般地往上跑，他一边跑一边叫，因无法忍受那丑陋到令人恐惧的脸庞，便紧闭着双眼，害怕会再次看到那张令人恐惧到无法形容的面孔，而脚下所走的路完全是凭借多年上下山打水过程中的习惯所支配着的。
像这样发了疯似地跑了不一会儿，斯图尔特便回到了遁空斋。
“还好吾们总算到了，呼！”斯图尔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们？你在说谁？”无空从放射着黄色灯光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不解地望着弯着腰气喘吁吁却仍紧闭着双眼的斯图尔特。
“她啊，还能有谁？”斯图尔特在无空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奇怪的语气。
“她？她是谁？”像往常一样，无空身上是穿着那件印有八卦太极图案的白袍。山上的风很大，又何况是夜晚，一阵阵从黑暗的树林中穿出来的冷风将他的白袍吹得漫天飞扬，露出他那枯瘦却又结实的像麻绳细紧一般的肌肉。然而穿这件白袍的原因并不是他在磨练自身，也不是他很喜欢这件衣服，而是他已经将它穿了几百年了，这是他自己唯一一件遗存的衣服，也是那个人给他的最重要的一件。
“师傅，她的名字叫做漓，您不是叫吾去买万叶草吗？她就是那个卖万叶草的人，吾没带钱下去，她又不肯相信吾，于是吾就和她一起上山来了。”斯图尔特仍在气喘吁吁。
“漓？那她现在人在哪里？”无空看着斯图尔特孤单一人，手还直直地指着后面。
“她现在不就在这里吗？你说是不是，漓？”斯图尔特终于睁开了眼睛，向四周望了望，但原本紧跟在身后的漓如今却不见了踪影，“漓！！”斯图尔特大喊了一声，然后看到手上握着的竟然不是漓的手，而是是一根虫蛀过肮脏的白骨，吓得他撒手就把白骨扔了出去老远。
“吾明明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上来的！现在……现在怎么不见了？”斯图尔特沿着石梯向下望去，但却没有办法看清楚上来时的路。
”为师不是告诫过你千万不要在夜间上吗？你难道忘了吗？”无空像训小孩一样跟斯图尔特念叨着。
斯图尔特一听到师傅这样子训斥自己，便在心里默默抱怨着：“您什么时候说过？有说过吗？”
“你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这个小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三年前秋天的一个下午，为师在山脚下跟你说过，”无空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毕竟是自己亲手教的徒弟，斯图尔特在心里想什么，只要无空的眼神和斯图尔特的眼神对视，无空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还请师傅恕罪，吾知道错了！”斯图尔特低着头，朝着无空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知道错就还好，能不能改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只怕我一代宗师，竟会教出做错事还不知道自己错了的徒弟，”无空微微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
“谢师傅！”斯图尔特拍拍膝盖的灰尘，站了起来，“师傅您不会教出那样的人，而且吾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你不会是最好的，但为师确实是教出过那样子的人啊，”无空长叹了一口气，眼中仿佛在回放着一些往事，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望着逐渐从乌云中逃逸出来的明月，“今天晚上的月亮真是圆啊，好久没见过了……”
斯图尔特却没空去搭理天上的月亮，他此时只想知道师傅口中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他是谁啊？”斯图尔特也衬意地抬了一下头，但目光却不是往天上看。
无空没有马上回答，但又似乎是根本不想回答，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天上的月亮好一阵子。
…………
“为师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倘若为师真的没有算错，你与她终将有缘，有朝一日你俩二人必定会重新相遇，”无空又低下头来望着斯图尔特。
“哦……哦……”斯图尔特的脑海里还在思索着无空刚刚说的话，“不对啊！漓姑娘还没找到呢！丢下她一个人那么久，说不定出了什么事了！”斯图尔特见状就打算往山下跑。
“不用了，为师已经算过，她现在安然无恙，马上她就会到达这里。”
“可是师傅……”斯图尔特欲言又止，虽然他知道师傅从来都是算得很准，但心中却仍然放心不下漓。
“没有什么可是！”一句生硬的回答，不带一点儿的修饰。
“斯图尔特！”无空的话音刚落，在石梯的尽头就传来了一阵清晰又熟悉的唤声。漓的身影逐渐在茫茫黑暗之中显露出来，在这明亮的月光照耀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失望与生气，即便是有，那也是在看见斯图尔特的一瞬间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无空见她人已到，便吩咐斯图尔特送她去客房。
“对不起……都是吾的错，让姑娘你一个人呆这么久。”斯图尔特的目光不敢直视漓，只能微微地说一句，也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听得见。
客房的门都是散发着阵阵清香的紫檀木，它们保留着自然赋予它们的那紫红色，门的上部被工匠们用刀篆刻上了许许多多的图案，也开了许许多多用白纸糊上的通透的方孔，明亮皎洁月光从方孔里穿过，再从油纸穿出，映照在房间里的地板上，染成一道道似乎起伏的波澜。
斯图尔特出来时轻轻地关上门便背靠在门外，可能是由于无聊吧，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便趁机抬头望着天上一样孤独的明月。不过还真像师傅所说的，今天晚上的月亮还真是圆啊！
他就静静地等待着漓的回应，但同时又害怕着，因为他害怕他心中想要的不是他能够得到的。房间里在门闫上的那一刻之后先是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传出一阵温柔的回答。
“没关系……可能……可能你也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你能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已经是对我很好的了，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房间里漓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门外的身影，犹如星空下的幻想，美好，令人神往，但却不切实际，让人难以捉摸。
这也许就是斯图尔特期待的回答吧。
夜深了，在漆黑暗淡的夜空中，几颗为人守夜的星星还散发着它们各自的光芒，就像人们眼中灵动的萤火虫，在夜空中缓慢浮动着。而那一轮皎白的明月，却在这黑暗的夜空中被彼与此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明亮。
当静谧的月光一点点地照在斯图尔特温和的脸和白色的头发上时，眼中便流动着月那皎洁的光芒，一刹那之间，不知为何，他竟忍不住笑了，在月光中仿佛看见了漓那美丽的脸庞，也许是巧合，月光下的她也在微笑着。
“对……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痛吗？”斯图尔特依然靠在门外，他微微地侧过头，目光恰好能够透过这层油纸看到里面那熟悉的身影。
“嗯……现在伤口没有裂开，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但仍会隐隐作痛，”窸窸窣窣，在房间里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那……那真的没事吗？”斯图尔特心中总是想着别人，对于漓，他又是更加如此地放心不下。
“没事，真的没事了，谢……”漓匆忙地回答道。
“对了，”斯图尔特顿了顿，“师傅叫吾叫你明天早上去找他，他应该会帮你治好手的。”
“嗯，我知道了。”
“那吾先回去睡觉了，”斯图尔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将目光望向，便也就朝着前方走去。
“等……等等……斯图尔特！”漓看见窗外的身影越来越小，便突然喊住斯图尔特。
“还有什么事吗？”斯图尔特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望去。
“没……没事，”尽管鼓起勇气喊了出来，但漓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吾就先走了……”斯图尔特又起步前行。
这次没有回头。
“嗯，谢谢你。”漓在心里默念着，尽管她已经也说了出来，尽管无法被斯图尔特听见。
次日清晨。
“大师，大师，我来了。”门没关，漓起床后很早就到了前厅，然而无空却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听斯图尔特说，你的手受伤了，是吗？”无空的脸已经习惯了没有任何表情，尽管如此，但他又不像是以极为冷漠的看着漓的双眼。或多或少，漓在这种令人感到畏惧的眼神中总会感到一些不自在。
“是……是的，”漓把手缓缓的伸了过去，虽然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可以让她肯定的一点是此人绝对不是一般的老人而已。
“大师！您干什么！？”还没等漓自己反应过来，无空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衣袖往上卷起，露出那漓那洁白的皮肤，以及上面生长着的一片一片略带黑色的鳞片。
“大师！……”漓见势又猛地将手拽了回来，再把衣袖放下去，以便盖住她那洁白的皮肤，和貌似见不得光的鳞片。
“哼哼，我还以为长的如此标致的姑娘不会是呢，唉，到如今看来还是我算的太准罢了……斯图尔特那个小子知道这件事没有？”无空闭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挽叹，不知道他的脑海中在思考着些什么。
“哦……呃……“漓惊魂未定，这才反应过来理解无空的话里面所表达的意思，“嗯，我想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他脸上没有流露出过惊叹的表情。”
“嗯……龙之魔女吗？话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无空逐渐把目光投向屋外的石龙雕像上。对于时间的流逝，即使是他，也无能为力。“你是纯种还是亚种？”
“亚种，”漓在一念之间便恍然大悟，自己在世人面前想要千方百计隐瞒的身份竟在眼前这位世外高人面前恳求不到他眼中的一丝余光。
“那你父亲是？”无空注视着漓，这世间并不是一切的事情他都能够了然于心的。
“我……我父亲……”漓的眼角逐渐湿润起来，“大师，我想我手上的伤您应该也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吧？”
“哦？”无空其实并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手，但无空的气势和态度就已经足以让漓觉得他是无所不知的了，因而那些在漓的心里积压了多年的罪恶之火，如今也终于能找人来宣泄一下了。
“大师，五年前的阿尔凯特战争，您还记得吧？”漓低着头，怕无空不知道此事但这却是多余的。转过眼神望着无空，漓心中就被极为不祥的预感所包围着，尽管不情愿，但却又如实地把那些悲伤的往事说了出来。但那些往事同时也是伴随着无尽的罪恶，它们积压的太久，漓脆弱的心灵已经无法再将它们牢牢地困住了。
无空没有回答，因为他心中知道，漓口中所说的阿尔凯特战争自己也曾是参与者之一。
“这伤口并不是被万叶草所刺伤的，被什么所伤，想必大师您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吧？”漓抬起自己的手，然后冷笑一声，又将它放下了。
无空在此望见漓手上的伤痕，便立刻回想起阿尔凯特战争时期，一个名字不由自主地从他口中传出“北欧魔术【NOTHERN MAGIC】，绝对错不了。”
“嗯没错，大师，当年我就是被北欧魔术抓住的，但在最后一刻，我父亲……我父亲为了救我，他却……”说到这里，漓又不禁抽噎起来，“都是你们人类……为了那个东西，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要不是我逃跑时昏倒在了路上有高人相救，恐怕也不可能在大师你面前说这番话了……或者说更无法和您诉苦了，”
”那位高人是谁？”无空反问了一句，
“不知道，但是我很感谢他，只可惜他并不能将北欧魔术完全清除掉，这可能是他的能力……已经尽力了吧？”漓笑了，看着双手的伤口，她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大师，您可能不知道，在这五年来，每当我在睡梦中被那残余的魔力惊醒，我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仿佛如当年置身于战场……我父亲……”漓说到这里便断断续续地说不下去了。
无空闭目沉思沉默了许久。
“你知道吗？”无空心中想到了些什么，便突然开口说道。
“知道什么？！”漓好像受宠若惊一般，但好像又是无空沉默地太久而又没有征兆地便向她提问而吓到她了。
”其实他们连手去从你们那里把那样“东西”夺过来，不过是他们为了欺骗世人，妄图埋没真相的幌子而已。”无空虽然也参与了那场战争，但却没有说“我们”因为他知道，一旦让漓知道了自己也曾是击溃龙族的“敌盟”之一，那么接下来的谈话可能就无法进行了。
“幌子？！”漓对无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但有些东西她又无法去理解。
“事情发生在五年前，那时候你还小吧？”
“我今年16岁，五年前确实还是不懂大人们的事，就连那个“东西”，我也是上一年听酒馆里的人们议论时才得知的。”
“嗯嗯，这也难怪，毕竟这张用来蒙昧世人的巨网不单只是由一个巨人编织而成的，在这张密不透风的网的背后，有无数双技艺精湛的手，但是……”
“大师，您的我话听不懂，”漓努力地思考了很久，但仍无法得知头绪。
“也就是说，毁灭你们龙族的并不是我们人类……而是你们龙族本身！”
“但……但你们人类的目标始终还是夺走末地龙核【ENDIDRAGON CORE】不是吗？”
“哼哼哼，可别忘了是你们龙族先在本界挑起的战争！还有你们的王，末影拿了不属于他，也是他不该拿的东西！”无空突然怒目一睁，仿佛眼前的女子就是罪人一般。
“不该拿的东西？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并且还不应该知道，”无空仅回答了一句。
“……”漓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大师，那……那我手上的伤您有办法能够治好吗？”在如此高人面前，你漓在心里面就不敢反驳。
“不过只是区区的北欧魔术而已，”无空看了一眼漓的手，在他的眼中，这种伤口都不知道已经见过多少遍了。“把手伸过来，”
”哦……哦，”当漓听到“区区”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中就突然充满了希望，但无空那种不足挂齿的语气，却让漓对他的力量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只见无空叉开五指，将手掌悬停在漓的手的上方，紧闭双眼，聚气，从漓身体各处的魔力逐渐地往手背处聚集，接着好像是被无空操纵着的傀儡一般纷纷从漓的手背上以一条一条淡蓝色色的细丝冒了出来，直直地往无空的掌中飘去，但还未触碰到无空的手掌，细丝就像火苗一样在顷刻之间便消失了。
在这游离的过程中，漓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反而还觉得轻松了些许。
“这就完成了吗？”在无空把手移开后，漓好像不大相信一般，再次看着自己的手，但她的感受却已经给了她正确的答案。
“我先前就已经说过，这不过只是北欧魔术而已，在我看来，其实那只是雕虫小技。”无空不屑一顾地转过身，又将手收回到那长宽的白色衣袖中。
显然，这虽然只是无空在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但这却更加让漓对他的真正实力感到畏惧。
“虽然说我已经算到了你与斯图尔特那家伙在前世有些瓜葛还未解决，只好留到今生，但，那却不是现在，你的叔父来信交代过，叫你马上赶回去，你们那里应该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无空拿出一封信，信封的边角已经泛黄，似乎那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
“叔……叔父！他还活着吗？他不是早就已经……”漓从无空的手中接过信，还未将信打开，脸上就已经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了。
漓对此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仍拆开了信封，仔细地阅读着。
“你叔父当年也是反抗者中的一员，但在当时并没有做出或参与过像异军那样过激的行动，所以你们之间的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因此可以说他根本没有参与那场战争，而他的死，不过是托人散布的谣言罢了。”无空望着低头看信的漓，可心思却不在眼前的景物上。
无空挥了挥衣袖，但又将手收回到白衣那宽大的衣袖之中，“这封信很久之前就已经交付到我的手中了，不知何种原因，他只拜托我，让我去寻找你。”
“也许现在只有大师您才能够找到她了。”不经意之间，无空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漓的叔父慎重地将信交到了他的手中的场景。
“很久以前的信吗？那现在叔父他怎么样了？”漓看过信，又把它折起来，装回到信封里，上面的话语几乎都是在催促她立刻回赶回千兰，但对于其明确的原因，文中却只字未提。
“直到现在他仍活着，”无空闭着眼，掐了掐手指，“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有些事不是知道的越多便是越好的。
无空面朝着门外走了几步，虽说已是早上，但太阳却还未完全升起来，天空中仍旧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尽管太阳的光辉还未完全露出，但在这温暖的气氛中已经逐渐有了许多早起的鸟儿在无垠的林中穿行了。
“这里还有两封信，”无空又拿出两个信封，看起来也不是崭新的，表里的墨迹，早就已经干透了，但仔细一看，确实都要比先前的一封崭新不少。“一峰务必要亲手交到你叔父那里，他看了之后会明白该怎么做的，如果那时候它还活着的话，如果你到千兰他已经死了，但那我也无法告诉你，那你就可以去看这封信，相信你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无空打量着，将一封信递到漓的面前。
漓一时间没有想的太多，便接过信，但她回过神来仔细想想，无空大师所说的话语中好像暗含了一些什么东西，又好似这封信中藏着什么巨大的玄或者机密，不断的诱惑着漓立刻去打开它，即便是从她自己个人的角度去考虑的话，她也想打开看一看信中是否有什么可以被无空大师描述的如此玄乎的东西。但在漓的认知和所见所闻之中，对无空大师所讲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不听为上策。
“从这里到千兰路途遥远，你最好马上出发，记住，一定要走路前往，不能乘马或坐马车，”无空的语气中隐含着的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斥责，“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留给你的。”
“我？”漓指了指自己。
“这里到千兰对你来说必定会是困难重重，多灾少助，在路上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帮助的话，就去找信封上所写的离你最近的地址，把信交给那里的主人，相信他们看了信之后也不会（敢）亏待你的。”无空用着略带自信的口吻，将话传到了漓的耳中，同时又将另一封信递到漓的面前。
漓望了望信封，上还真写有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地址。
“现在大师您就让我走了吗？”听起来好像无空在逼她一样。
“最好是马上，”无空的声音仍是那么的苦涩，其中不夹杂着任何一丝的情感。
”就……就我一个人吗？”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可笑，漓故意装作不懂，但其实她自己的心中却是一定知道的。
“那不然还有谁？”无空反问一句。
“我……我听斯图尔特说，大师您是他的师傅吧？”
“不过只是替一个老朋友在他穷途末路之时托付给我照顾的罢了。”眼前又是十年前那个新卫城里外都是星光稀见的夜晚。
“那大师，您可以让斯图尔特陪我一起去吗？有他在身边，可能……可能会安全许多吧……”离低着头，脸泛红着说了出来。她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仍抱着一丁点的信心冒昧地问了一句。
“他不会想去的，而且我也不希望更不会允许他被卷入你们那些是非之中。”无空的眼神仍然是飘忽不定，仿佛这世间的万物在它的眼神中仅需虚幻。
离呆滞着犹豫了一会。
“为什么？”这是她早已知道的结果，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说的了。
“没有为什么，”无空淡淡第回答，“这其中的原因，只需停住，等一天，等两天，等时间一长，你便会明白其中的含义，就此刻出发吧。”之后无空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背过身，挥了挥两手云袖。
“……嗯，是”漓低着头，默默地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然后无空便慢悠悠地坐回到堂中的紫檀木椅上，连漓离开的身影也不曾睁眼看过。
转身带着这三封信，漓独自踏上了征程，同她一起的，不过是那颗若有若无的失落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