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风渐渐恢复了知觉,只觉得满肚子都是水,作呕般吐了几大口,腹中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萧云的人影。只发觉自己身处瀑布的下游,想是身体随波逐流,才被水流推到此处。这小池却没有春寒料峭的凉意,只是温暖无比,好似一个天然的温泉。
秦风在江南长大,从小熟悉水性。见这池水温暖,又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异常舒爽。
只见小池不远处,有水泡源源不断地冒出,起初以为是源头活水处,待秦风潜水去看时,才发现池底有一黑一白两颗石子。秦风好奇,就把石子打捞上来,仔细一看,却不是石子,而是棋子,对了,围棋的棋子。
想来是这两颗棋子源源不断释放着能量,所以这池水才温暖恒定。
这傻小子又怎会想到,这棋子正是五百年前,封魔棋盘遗落的那两颗。那白棋是天帝所用,黑棋是魔尊所用,此时尚有其气息所在。
只听得石块后面有一人咳嗽了几声,秦风游过去一看,却不是萧云是谁?他往萧云的肚子上按了几按,萧云将腹中苦水吐出,才恢复了些许精力。
秦风正想问问萧云是否安然无恙,却听到小池的另一端隐隐有脚步声。两人放眼望去,只见一女子信步走来,身着萱草浅绿裙,容貌清秀美丽,有仙女之姿。
秦风和萧云长年居住在薄雾村,哪里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他们认为人间最美的女子就是村长的女儿林诗谣了。此时见到眼前这女子,年轻的心都似小鹿乱撞般的,扑通扑通直跳了起来。
两人躲在石头后面,静静地望着女子。女子巡视周遭无人,便开始宽衣解带,似乎也是要下这池子沐浴一番。
秦风见女子脱去浅绿衣裙,轻声道:我俩躲在这石头之后,女子没有看到,便以为小池只有她自己一人。我该告诉她此处有人才对!
萧云望着女子痴痴地,眼睛一动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说话间眼睛也不曾离开女子,道:“不可!此时那少女已然脱下衣裙,春光乍泄。你若此时站出去,就等于是承认看了她身体。如果对方是个狠角色,非杀掉我们俩不可。”
秦风道:“那怎么办?”
萧云轻声道:“只需静静呆在大石后面,待那女子沐浴完毕后,自然离去。那时我们再出去也不迟。”
秦风道:“这样也好。不过,非礼勿视,你不准看。”说着,秦风闭上了眼睛。
萧云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慢悠悠道:“我眼睛虽然看着,但是心里却是没看的。”
秦风道:“你眼睛看着,心里又怎会没看?”
萧云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心里有没有看?”
秦风沉默不语。半晌,才从怀里摸出两颗棋子来,说道:“我刚才在池底捡到两颗棋子,一黑一白,给你一颗吧,你要哪一颗?”
萧云道:“我不要,我只要多看上那美丽少女一眼便好。”
秦风道:“这棋子能够为池水提供能量,想必有些神奇,是个好东西呢。不过既然你不要的话,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说完又放入怀中。
少女在池水另一端,此时背对着萧云、秦风,又有些距离,所以即使一丝不挂,也看得并不真切。再加上池水温暖,不断有水雾缭绕其上,少女身体似乎若隐若现。
只见那少女举止优雅,动作轻柔,在水中动若游鱼。池畔桃李花瓣飘落池面,几只游鱼争相嬉戏,那少女便与游鱼玩耍,与花瓣轻语,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却吹不皱春心荡漾。
温液漫过凝脂肌肤,柔荑似雪,点水掠身,笑靥如花,回眸间若洛神下凡,直看得少年心流暗涌,波心荡漾。
萧云平时听得林诗谣念诗念得多了,此情此景,也不禁念了起来:
一张机,流霞倾尽绕春堤。幽兰绛草芳泽意。冰肌玉骨,胭脂翠黛,相对浴红衣。
二张机,鬓香轻散沐仙姿。羞持藕臂娇容丽。回眸笑语,氤氲凝雾,浅画自依依。
三张机……
秦风听得萧云口中喃喃自语,推了他一下道:“你在念什么一只鸡,二只鸡,三只鸡的?”
萧云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少女,看也不看秦风,低声道:“这是词,你读书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不一会儿,秦风感觉到小池的水温渐渐降低、变冷,而那黑白两颗棋子的热量却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体内。
萧云说:“奇怪,水变凉了!”
那沐浴的少女似乎也感觉到了水温骤降,她梳洗罢乌黑的秀发,便慢慢游到岸边。池畔桃柳林立,几瓣桃花飘落,那少女挥舞双手,施展法术,只见那几瓣桃花兀自在水面上飞旋,水面渐渐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她纤纤玉手向漩涡一拍,整个水面忽地爆炸了一般,激起千层浪。
待萧云再看得见少女之时,她已然穿好了“萱草浅绿裙”,与春草融为一色,踏春而去。
秦风这时才敢看那少女,优雅烂漫,气质不凡。他对萧云道:“既然这女子会法术,不如我们去求她教教我们,这样就不怕那鹿鸣山的大老虎啦!”
萧云本就没有看够那少女,听秦风这么一说,自然是再同意不过啦,他道:“别说是鹿鸣山的大老虎啦,就是南华山,天山,长白山的大老虎也不怕啦。”
“走!”
两人从大石头后面出来,爬上小池,静悄悄跟在那少女身后。只见那少女提着个篮子,不时蹲下身来,采摘一些竹笋、蘑菇、蕨菜、地皮等野菜,有时又会摘些奇花异草,两人虽然认不得这许多植物,但想也知道那少女必定是出来采摘食物和药材的。
秦风远远地跟着,深怕那少女发觉。萧云却想要走得更近一些,好看得真切。
忽然一颗松果从树上滚落下来,正好打在萧云的肩膀上,萧云见那松果却又不像是松果,球也似的圆形,外面长满了刺。他这才发现肩膀上也被插了一根刺,肩膀隐隐有些麻痹。
糟了,不会有毒吧,他心想。
那松果往前滚了几滚,突然舒展开来,是一只可爱的小刺猬。小刺猬朝着萧云吐了吐舌头,又往前滚了几滚,爬到了那绿衣少女的肩膀上。
“什么人?”那绿衣少女显然发现了萧云,又用食指挠了挠小刺猬的肚子,“小呆,怪,别怕,姐姐在!”
萧云此时刚将肩膀上的刺针拔出,整个肩膀已经麻痹了,他无力说话,软软地倚靠在树旁。
后面的秦风几步走了上来道:“仙女姐姐你好,我叫秦风,那位穿白衣的是我的朋友萧云。我们因躲避山上猛虎,不得已才坠落到这桃林仙境,如有冒犯,还请仙女姐姐恕罪。”
绿衣少女道:“原来是附近捕猎的村民,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秦风道:“仙女姐姐是世外高人,一定懂得法术,可否教我们几招,这样我们就不怕那山中猛兽啦。”
绿衣少女道:“我不会法术,你们赶紧走吧。”
秦风急切道:“原来仙女姐姐也会骗人,刚才我和我朋友明明看到仙女姐姐在小池里,施展的风系法术,将那水面搅成漩涡,激起千层浪花。”
少女见他谈到小池施法练功,那时自己尚在沐浴,一时脸色绯红,娇嗔道:“别仙女姐姐前,仙女姐姐后的叫我,我叫风语萱。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你在小池看到我使用风系法术?你还看到了什么?”
绿衣少女叫风语萱,她这样问,显然是想知道那两个少年是否偷看了自己洗澡。
秦风自知失语,连忙解释:“只看到了风姑娘施法练功,别的,什么也没看到,也不敢看。”
风语萱见他憨厚老实,应该不像说谎,又指了指躺在树下渐渐昏迷的萧云道,“你没看到,那他呢?”
秦风见萧云此时已然陷入昏迷,想必是那叫“小呆”的小刺猬扎了他一下,难道那刺上面有毒?
秦风道:“萧云兄弟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帮他解了身上的毒。”
风语萱微微怒道:“照你这么说,那他就是看见我在小池洗澡了?”
秦风自知又是失语,他自己太笨,风姑娘太聪明,言多必失。为了帮萧云拿到解药,只好继续解释:“萧云兄弟说他心里是没有看的。”
风语萱道:“心里没看,那眼睛呢?”
“我不知道。”
“眼睛看了,那眼睛就该挖出来。”
“啊——”秦风没想到风语萱外面美丽优雅,言语却如此狠毒。
“小呆,我们走。”风语萱怒气未消,提起篮子转身要走。她这一走,萧云定是没救了。秦风哀求道:“风姑娘,请你无论如何救救我兄弟,我给你磕头啦!”
风语萱一双水汪汪大眼睛转了一转,嫣然一笑道:“要我救那小色狼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秦风喜道:“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风语萱道:“那好,你听着,我需要你帮我找几味药材,这桃花谷却没有,只有那鹿鸣山才有,你帮我摘回来,我就给你解药。”
“要采什么药呢?”
“你听好了,地榆、白及、虎杖、黄连、忍冬藤、龙脑香……好了,这一次就先采这些。”
“要多少呢?”
“越多越好。”
秦风之前听娘说起过,地榆是治疗烧伤的良药,于是道:“这些都是治疗烧伤的药,我看风姑娘身体好好的,采这些药干嘛啊?”
风语萱见他说到“身体”二字,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怒道:“要你管,只说去与不去?”
秦风道:“采药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看似简单,想要完成却颇为不易。”
“有何难处,且说来听听?”
“第一,我们来到此处,是从千尺瀑布前跳下来的,此时要是再想上去,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想必也没有别的出路了,不然姑娘又怎会一直困在此处呢。
鹿鸣山的毒蛇猛兽是出了名的多啊,如果风姑娘不教我一些法术,只怕上去只有送死啊,就算采得了药材,也送不到风姑娘手中啊。
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药材的名字,我记也记不住了,又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怎么去采呢?”
风语萱道:“我道是什么难事,这不是容易得很。第一,你自己上不去,我却有办法送你上去,本姑娘又不是被困在这里的。
普通人要想修炼法术,须达到武道巅峰,方可打通‘灵脉’,接纳天地灵气。你连半点武功也不会,灵脉也未打通,如何修习法术呢?不过这一点,我也有办法!
我这里有一本书籍,名《神农本草经》,是手抄本,上面画有各种草药的样子,标注了药名,你照着去采便是。”
秦风见自己心中疑惑一一被解答、击破,顿时对眼前这位绿衣少女充满了敬佩之情,他拱手道,“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上去。”
风语萱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的珠子,那珠子温润透亮,里面还有一股小小的“飓风”在珠内风卷残云般呼啸,看起来似乎是仙家法器。
风语萱道:“此珠名唤‘风灵珠’,是风系法术的至宝。凭我目前的法力,还不足以将你推上那千尺瀑布之上,但若是借住风灵珠的力量,便没有太大的问题。
至于你不会法术的事情,也好办,我让我的宠物‘小呆’助你一臂之力。你别小看他,它不是普通的刺猬,它是上古灵兽,可厉害着呢,它书名叫‘刺呆毛’。”
“刺呆毛?”秦风有点想笑,但想起等一下面对猛虎,就靠这小东西?他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风语萱施展法术,念起咒语,那风灵珠内的飓风飞出珠体,渐渐变大,将秦风包裹住,扶摇直上,卷得那飞花、落叶、水浪也一同飘上了天空。
只听得飓风之中传来一阵呼喊:“啊——好高啊,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