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面不改色的咀嚼着，没有什么享受的样子，但也没有什么难受的样子，就……平静得像是在咀嚼空气。
然后修长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这就咽下去了。
苏瑶一瞬不瞬地盯着林修的每一个动作，看他太过平静的样子，倒是让她稍稍摒弃了一些恐惧感。
苏瑶小声问了句，“好……好吃吗？”
林修扬着一边眉梢，“能吃。”
好吃和能吃，一字之差，但是非常有距离！而且这男人连乳鸽这么好的食材都能弄成那个鬼样子，还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乳鸽本来就是那么个味道的……
可见他对黑暗料理的承受力很高。
越仁递了一串到苏瑶面前来，“快尝尝，趁热。吃了第四区的烤眼睛，就是第四区的人了！”
苏瑶：“……”
你们第四区是什么人间福地吗……入门的要求这么严苛？
越仁吃得慢条斯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牙口，嚼蛋果干的时候嘎嘣嘎嘣的，咬烤眼睛也嘣嘣的，然后咯吱咯吱的，就好像是个很脆口的口感似的……
蓝嘉年大快朵颐起来，而且到底是个贵族少爷出身了，才能把‘大快朵颐’这个状态用优雅的姿态表现出来。
把串串上的圆眼睛都拨到盘子里，一颗一颗的吃得优雅。
苏瑶拿着一串，下不去嘴。
蓝嘉年和越仁在旁边怎么怂恿都没用，可见不仅是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还是个倔强的牛犊……
林修已经吃完一串，手里捻着根空了的铁签子，此刻就往盘子里一扎，扎了一颗个头大的。
送到了苏瑶嘴边，“张嘴。”
“夜翼大……！”苏瑶话还没说完呢，原本打算叫声夜翼大人求个饶的，哪里晓得发出‘大’这个音节的时候，男人就将那颗烤眼睛直接怼进她嘴里了。
也不知道使的是什么巧劲儿，烤眼睛从齿缝挤过时没破，挤到嘴里了，苏瑶分明觉得自己牙齿没有用丝毫力气，但那颗圆圆的物体，愣是就在她嘴里啵一声……爆开了。
苏瑶的脑子里一瞬间是空白的。有黏黏糊糊的浆液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难吃还是好吃说不上来。
但就那爆开浆液的口感就很是一言难尽。
“你对待女生怎么能这么欠缺优雅……”蓝嘉年笑了起来，明明笑得很幸灾乐祸，还一副正气凛然的口吻指责道，“欠缺优雅！”
“好吃吗？”越仁笑眯眯问她。
苏瑶愣愣的样子，蓝嘉年啧了一声，“哎？这是要哭了？”
苏瑶眼睛一瞪，含糊不清但却气势十足道，“才没有呢！”
她嚼都没嚼，直接囫囵吞下了，噎得直伸脖子，眼里都盈起了生理性眼泪。难得的，这倔得小牛犊子似的女孩儿，此刻泪眼汪汪的样子，就显得颇为哀怨的朝林修看了一眼。
林修面不改色，虽是丝毫不愧疚，但却伸手把她手里那串没动过的烤眼睛给接过来了。
慢条斯理又自顾自嚼了一颗眼球，看向她，语气里倒也不是指责，倒更像大人对小孩儿的那种迁就，“娇气。”
苏瑶对这个评价绝对不接受，她拳打变异大蟑螂，脚踩吸血藤蔓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就因为吃不了烤眼睛，就要被称作娇气也太不公平了。
林修依旧那样，带着一种近乎嚣张的淡定，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情绪激烈一下。就好像，他的情绪上是有什么开关的，将他所有能划到‘不冷静’范畴内的情绪，牢牢关闭锁死起来了。
“等你以后去了野外，就知道‘承受能力’这种东西，根本就像是没有上限阈值一样。”林修话虽是这么说，也的确是说着她娇气，但在言语之间，却是从容不迫地将她那串没动一下的烤物给吃掉了。
林修总的没吃多少，越仁的食量也一般，等到这一趴结束的时候，苏瑶简直不敢去想蓝嘉年肚子里装了多少只眼睛。
可怕的是这个吃眼睛的魔王，还是个慢条斯理的优雅模样，像是第一区那些喝着下午茶吃着美味糕点的贵族少爷似的。
这一摊结束后，他们就去了苍蝇酒馆。
说来明明也才第二次来，却好像就多了一种熟悉感。
走进通往酒馆的轿厢里时，林修就默不作声地戴上面罩，最普通的那种全黑的面罩，没有那个嚣张的夜翼徽记，明明是最嚣张的人，却再低调不过了。
靠在轿厢的角落，手臂环胸前，头垂着，存在感一下子就降得很低，简直是个收放自如。
蓝嘉年看他这样就撇唇，“这么怕吵还跟上来做什么……”
林修懒懒抬眸瞥一眼，并不言语。
轿厢抵达了酒馆所在的楼层。
这会子走进去的时候，就和苏瑶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酒馆里依旧热闹，也依旧还是有很多人朝她看过来。
但这一次人们看她时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上一次她来的时候，甚至还被不知道谁，摸了一把屁股来着，跟在蓝嘉年身边走着，所有人打量她时的目光，都带着些玩味。
现在不一样了，不是一种看玩意儿的目光。而是一种认同的目光。
可见都得知了苏瑶在试炼中的表现，越是在环境恶劣的地方，慕强的风气就更严重。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喊了一声，“蓝老板这次可是捡到宝了！”
蓝嘉年温和低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然后就摸出一张芯卡来，“喏，小……嗯。”他停下了，苏瑶能非常肯定这个姓蓝的想说的‘小鸟筝’这个称呼，但是在人前还是堪堪忍住了，给她留了面子，但苏瑶并不想感谢他！
蓝嘉年话在嘴里打了个弯，继续说了下去，“小夜鸢这次一把过。不仅给酒馆长了脸，也赚了不少钱，她请大家都喝一杯。”
有人起哄，“怎么不是蓝老板请？蓝老板这次也赚了不少吧？还掉了老赖的面子。”
“我请得还少么？你们都习惯了，哪里会记住？这可是咱们小夜鸢这次一把过开门红，请你们的吉利酒，好叫你们沾沾吉利的，往后你们在野外要是死里逃生，还能记住兴许就是小夜鸢请你们的这杯酒的功劳呢。”
蓝嘉年这话说得简直不要脸至极，而且不要的还是她苏瑶的脸，苏瑶脸皮子发热，要不是戴着面罩……通红的脸恐怕就一览无遗了。
这种强行卖人情，妈耶……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苏瑶从没那么直观的觉得，自己果然太年轻，见过的世面真是太少了啊！
但大家好像都对这话没什么意见。接了酒之后纷纷举杯，好像猎人总相信些没缘由的玄学。可能因为末世之后，世界的科技树本来就跑偏了，太多科学没法解释的东西。
在野外时，由于灰雾和变异生物的一些独特能力，总会有些所见所闻很是玄乎。
有时候也真得相信一点运气，谁会不喜欢好运气呢？
“干杯！”
众人纷纷饮酒，苏瑶也将面罩从下方勾起来一些，露出个白净下巴和粉嫩饱满的嘴唇，落进某大佬眼里而不自知。
她只兀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西柚味的合成酒精，是她喜欢的口味，于是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
这轮吉利酒过后，人们就没再多关注她，苍蝇酒馆这种猎人齐聚的酒馆就这点好，都是见多世面的，都不太会大惊小怪。更何况试炼这种事情，输输赢赢的无非就那么回事，都是虚的，只有真正在野外能活下来才是实打实的。
蓝嘉年在长吧台的一头，招手示意苏瑶过来。
苏瑶从酒馆一头的娱乐区朝蓝嘉年走去，所谓娱乐区，其实就是台球桌上足球以及一些棋牌类游戏罢了，摆着几张桌子。无聊的猎人，可以一边喝酒一边随意摆弄摆弄。
娱乐区有几个小货柜，猎人可以在酒馆寄售一些小东西，如果卖掉了，酒馆会抽成一部分，比例不算低，起码比第四区的黑市，也就是跳蚤市场的比例要高起码一倍。
所以猎人们有什么货，一般就直接走跳蚤市场了，除非是什么在跳蚤市场不好卖的东西，有价无市的那种。反正在市场也卖不掉，就来酒馆这货柜里放着了，爱谁谁。
标价通常不低，通常是好东西，一般不会是刚需，多半是古董之类的，不然就是生活所完全不必需的……
在这个时代，只要是生活完全不必需的东西，都会被套上几百年前老祖宗还风调雨顺海晏河清时，就有的一个词——奢侈品！
也是因为是好东西，放在猎人酒馆货柜里陈列着，也比较安全。
卖不掉是常态，卖掉了就当白捡的钱。
这货柜……已经小几个月没开过张了。
苏瑶刚才已经看中了里头的一样东西。
今天，这货柜是要开张了。
一走到蓝嘉年身旁，苏瑶就眨眨眼，“嗯？怎么了？”
蓝嘉年就把先前拿出来请大家喝酒的那张芯卡丢给她了，苏瑶手忙脚乱接住，“哎？什……什么意思？”
“你的酬劳。”蓝嘉年指了指芯卡，“你该不会以为刚才我说你请大家喝酒，是我用自己的钱给你做人情吧？那真的就是你的钱，你为试炼所赚了不少钱，换而言之，也帮我挣了不少钱，这是你该有的分红。让你去参加试炼场之前我也说了的，该有的报酬分红，我也不会贪墨你的。”
苏瑶愣了一下，倒也没拒绝，既然是自己赢得的应得的，就没什么好矫情拒绝的。只不过也不会因为刚才蓝嘉年用她的钱做人情就是了。
“嘻嘻。”苏瑶龇牙笑了，“正好我在那边的货柜里看中了个东西想买，我自己芯卡不方便用。黑羽芯卡又……嗯，不好意思乱花。蓝老板真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