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卢得知赵伯鱼是杏儿的爹,惊诧不已,缓了一缓后说:“既然赵伯鱼是你爹,这至亲之间,你托梦与他也就是了,何必还来求我?”
杏儿摇摇头说:“先生有所不知,家父随身戴有一只香囊,内装驱邪草药,亡魂近身不得。”
“这样……那我替你想个法子。”
杏儿思索一阵后说:“我还有个请求……”
李卢笑着说:“一并讲了吧。”
“有劳先生带句话给大少爷,让他对当年之事不必自责。劝他忘了我吧……再也不要寻短见了……”杏儿说完,低头不语。李卢一一应允,她才隐入井中。
李卢拿着黑纸伞回到房中。张岚烟笑着迎上来说:“相公,师父醒了!”李卢欣喜万分,急忙急忙将黑纸伞放到地上,跑去察看。
“师父,您怎么样了?”李卢坐在床头,望着刚刚苏醒过来的老李头,焦急地问。
“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太担心。”
这时,李卢突然想起孙家的种种怪事来,问道:“师父,世上有没有哪种风寒难以根治,咳嗽几年就死了的?”
老李头听完,仔细思索乐一阵后说:“风寒?是中毒吧……”
“天下有这样的毒?”李卢好奇地问。
老李头一边回忆,一边说:“我也只是听我师父说过。传言,西域有一种‘寒冰玉’生性寒,剧毒。人若服之,常年咳嗽,脉象似风寒之症,三年毙命。不过,它埋在千年冰雪之下,极为罕见。又不见于任何药典,故中原人士鲜有知晓。”
西域,番僧……赵伯鱼?李卢心中一振。
老李头见李卢脸色有变,问道:“谁中毒了?”
“孙举前辈中毒过世了……”
“什么?苍天无眼,竟绝了这样的善人。”老李头显然很激动。
李卢忙劝道;“师父,莫道苍天无眼,难道人心就是真善?”
李卢疑惑地望着李卢问:“你这话何意?”李卢便将杏儿横死之事一五一十对他说了一遍,
老李头听完,不置可否,只道一句:“人无完人。”李卢见天色已晚,便让他早点休息,自己也同着张岚烟安睡去了。
李卢一夜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复思索着所有事情。“看来孙家的这些怪事和赵伯鱼脱不了干系。”他最终确定了赵伯鱼。
转过天,李卢便盘算着如何向赵伯鱼传达杏儿的话,可终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看来也只有实话实说了。
李卢来到厨房,见赵伯鱼正蹲在地上煎药,就站在他身后说:“赵前辈,杏儿姑娘让我给您带句话。”
“啪嗒。”赵伯鱼手里的蒲扇落到了地上。
李卢接着说:“她本想托梦于你,可你随身戴有一枚驱邪香囊,使她近身不得。今晚你还是将香囊摘了吧。”
赵伯鱼愣了半晌,随后慢慢拾起蒲扇,正要说什么,一个家丁端着一只药罐进来了,他便把话咽了回去。家丁见了赵伯鱼,说:“赵先生,煎药的活您老交给我们就是了,何必如此劳碌。”
赵伯鱼一边扇着炉子,一边说:“这倪先生和李先生的病可不轻。这药的火候极关键,马虎不得,还是我亲自动手,才放心的下。”
家丁笑着说:“您老就是这样,把病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说着,他把药罐架在炉子上,也开始煎起药来。
赵伯鱼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罐,看药煎得如何,一边回应家丁说:“这医者父母心。病人把命交给了你,你怎能不尽心?”
李卢听着赵伯鱼的话,顿生敬佩之心。这时,家丁一边煎药,一边说:“今天,大少爷又不肯进药了,二少爷正急着劝呢,您老要不也去劝劝?”
赵伯鱼依旧顾自煎着药,回答说:“我这儿可走不开人……”
一旁的李卢听说孙志远又不肯吃药了,和赵伯鱼道了声告辞,便急忙往孙志远房中赶。等他赶到时,他看见一位丫鬟端着药碗站在一旁,愁眉不展。孙志清正坐在床头劝药。而孙志远却固执地将身子朝向里面,对他不理不睬。
李卢走到床边,对孙志清说:“二少爷,我来劝劝吧。”孙志清闻言,就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他,说:“有劳恩公了。”李卢伏在孙志远耳边,把杏儿的话传达给他。他听完,一下子激动起来,抓着李卢说:“恩公,你发发慈悲,让我见她一面吧!咳咳……求你了!”
李卢摇摇头说:“大少爷,你的身子虚成这样,若是与鬼魂接触,恐怕……受不了这阴气。”
“咳咳……不要紧……只要让我见她一面,我死也情愿!”
“大少爷别说胡话!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在九泉之下也会自责的。你还想让她伤心?”
孙志远将抓着李卢的手松开,神情黯然。李卢接着劝道:“大少爷,你安心吃药,若是病愈了,或许,我有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
“真的?恩公不是唬我?”孙志远眼前一亮,接过药碗。他见李卢笑着点点头,便将药喝了。孙志清又是千恩万谢。李卢见应允杏儿的两状事俱已完成,就退了出去,回转自己的厢房。他路过倪彪和唐韬的厢房时,听见房里人声鼎沸,便好奇地走进去看看。
原来,倪彪休息了一天,精神好了不少。他本是个好动的主,执意要下床。唐韬好说歹说了半日才劝住。如今,绿林道上的一班好友都来房中探望他。他便将盗诸葛墓的奇险经历说了一回。听得一群绿林好汉个个目瞪口呆,啧啧称赞。接着,倪彪又向众人引见了李卢。众人便又一齐夸他少年才智,前途不可估量。可谁知“是非只因多开口”,就是倪彪今日的一番无心夸耀,却招出后来诸多麻烦,险些要了李卢的性命。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有书话长,无书话短。等到这日夜晚,已是孙举过世的第六天。大小道士在前堂起坛念经,准备将孙举装殓入棺。李卢和唐韬搀着老李头和倪彪,同所有人一起立在堂上。
堂外三记锣响,孙志远捧“引魂幡”,哭嚎着“接材”。八个材夫随即将一口朱漆红棺抬进大堂。一时间,本家亲属哭成一片。可这千呼万唤,哪里唤得回已故之人;哀哭悲号,怎么号得还泉道亡魂。真是“花棺彩木量人的斗,万顷江山一个坟头。穿白戴孝给活人看,哪管你家财万贯做过王侯”。
小道士们分作两列,敲起各种法器,口诵“往生咒”。老道人手持拂尘,走天罡步,跳八卦步,口念:“生也空来,死也空来,生死本是一场空,万贯家财带不走。”念完,他立在棺前,用手一指棺材,喝道:“开不开?”两旁小道高呼:“开!”紧接着,两个材夫把棺盖打开。又有四个材夫抬进孙举的尸体。另两个材夫盖上一条上好的锦被。众人灭掉火烛,哭号声中,材夫已将棺盖盖上,钉好棺材钉。
等到烛火再次亮起,本家亲属皆已声泪俱下。众人各自上过一炷香后,都退走了。只留下本家亲属进行“飘花”、“解结”的仪式。
众人相继退出大堂。出门时,李卢看了一眼赵伯鱼。他会意地点点头,摘下香囊收好,回房去了。
李卢来到井边,借冥想打开天眼,又对杏儿嘱咐说:“杏儿,今日乃是月圆之日,你身上的阴气会加重。这虽然便于你入梦,可你千万要拿捏尺寸,小心行事。”杏儿点头应允,接着飘到半空。一时间,杏儿的阴气被月光引动得迅速向外扩散。就在这时,黑暗之中有人大喝一声。一道金光射来,将杏儿的魂魄打在地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