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余晖在一点点消失。
朦胧的橘色形成一圈光环,套在天空与大地形成的缝隙之间,红的发白的日头悬挂在西侧的尽头,与之相对应的是逐渐显露出皎洁的月亮。
沧元府经过一天的繁忙,也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城里城外的人们纷纷赶奔回家,小商小贩们清算完自己辛苦得来的钱财和货物,把摊位收进背篓或用竹竿挑起,扛在肩膀上。
炊烟缕缕,鸡犬相闻。
小孩子们手举着迎风转动的纸风车,跟在大人身后,互相打闹嬉戏,路边发须皆白的老者坐在自家院子门前,翘着二郎腿,眯眼带笑的瞧着孩童,怡然自乐。
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逸。
除了一位正背靠着巷口墙壁穿着黑衣带着斗笠的少年。
正是左心禅。
他此时已经在思维空间中度过了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的时间,在竹海环境的帮助下,他已然对游竹功有所心得,算是踏过了第一道门槛。
游竹功分为上下大境,每大境又分三小境,一共六层。
按照布料上的描述,下三境练成以后,步法轻灵,腾跃自如。上三境练成后诡异莫测,乘风远游。虽然少年觉得乘风而起这种词语用的稍微夸大了些,但日行五百里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而且这本轻功秘笈最大的好处是境界要求不高,最低强筋境,最高只需要如日景即可,
这让少年大喜过望,苦苦钻研,再加上脑内思维空间对竹海的模拟,他已经在思维中练成了第一境。
当然,思维是思维,现实是现实,他若是想在现实中达到第一境,还需要些磨练,不过花费的功夫无疑少了很多。
从思维空间退出后,大有收获的少年马不停蹄的赶奔之前秀才驻留过的糖人摊子。
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从秀才的衣服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梅花鹿三个字,这纸条他已经交给镇府使李渊并,但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这纸条到底有什么用,所以在对秀才行踪的描述上,他把秀才做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而李渊并觉得既然有哨声响起,那自然是有人提醒秀才,所以即便这路上有藏影楼的人,现在也早都离开,因此并未大动干戈。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是人手不足,都有各自的任务。
他说的当然没错,可左心禅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使用了两次思维开拓的他现在只能延缓丹田破裂的速度,如果这二十个时辰内,不尽快挑战强敌,完成任务,获得思维开拓,开辟识海,得到六景秘笈,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这是少年无法忍受的。
故而死马当成活马医,他赌的就是藏影楼的人还没有离开。
至于他为何舍弃了其余秀才经过的摊位,专门赶奔糖人摊子,则是因为梅花鹿三个字,让他联想到了跟踪时隐隐约约听到的秀才问话。
他记得不甚清楚,但他能肯定听到一个梅字,而生死关头只能放手一搏的少年也不需要多么确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方向。
若是找寻不到藏影楼成员,少年也还有另一个计划。
只是对比起现在,无疑要凶险得多。
还好,糖人摊子没有离开,那位手艺人依然坐在小马扎上,打着小盹。
左心禅没敢露面,如果是这位手艺人看穿了自己的虚实,并通知秀才,那自己一旦出现,就会被其警觉,所以就这么躲藏在墙壁另一侧,等待此人收摊回家,再行跟踪会比较好。
此时,墙壁外侧假装休憩的手艺人心里则在思考着秀才那家伙现在的状况。
他已经给他吹了象征着有人尾随的哨子,想来此时应该已经摆脱那位官家少年,甚至顺着他摸到源头,找到了真正的主使者。
也不知道是秀才自己露了马脚被官府的人盯上,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可惜,藏影楼来沧元府的时间还是太短,无法完全掌握各种情报。
该死的凶手!
手艺人一想到自己这群人苦心谋划的药石珠被莫名高手带走,还顺带着灭了崔府满门,就觉得烦闷,而且要是藏影楼的身份被那群官家鹰犬知晓,怕是要被其用狗鼻子狠狠的追上,不咬下一块肉来绝不松口。
这群鹰犬别的本事没有,看碟下菜,推卸责任的功夫倒是一流。
他可不想藏影楼背上这么一口大锅。
毕竟本身的名声在江湖上已经很臭了,盗人财物,挖人祖坟的事情没少干,现在若是再添一笔灭人全家的惨案,怕是大家族人人自危,甚至会雇佣江湖好汉要来讨伐藏影楼。
再碰到一个爱管闲事的宗师,藏影楼岂不是危矣!
越想越觉得前路曲折的手艺人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子,把自己的摊位一一收拾好。
之后把两只竹篓用担子挑起,往肩上一放,向着组织定下的暗巢走去,他要传递消息,给其余成员提个醒。
一边走,手艺人一边想着该如何寻到那灭崔家满门的凶手,现在沧元府的楼内成员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必须要找到凶手,从其手中夺得药石珠,以震藏影楼名头。另一派则认为凶手武功可能极为高强,既然人家已然得手,没必要再与之纠缠,天下宝物何其多,虽然药石珠很重要,却也不是价值最高,不如另寻其他目标。
说实话,手艺人是站在不惹事这一派的,他觉得藏影楼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自从干完天京宫中那一票后,楼主往下的大部分成员似乎都觉得这江湖里没有他们不敢偷盗之物,就连三位长老也是如此,这些人胆子大得很,甚至要去点易派偷盗武学秘笈。
他觉得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可他只是一个小头目,没资格对楼内的事情指手画脚。
手艺人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有心而无力感到彷徨。
别说是楼内之事,就算是秀才,他都不敢肯定此人是否会按照哨子的指令办事,毕竟他这个激进派,行事作风都偏向莽夫。
就这么一路想一路走,时不时还会穿入人迹罕至的小巷子,看看身后是否跟着人,这份警备之心着实让跟在后面的少年很为难。
幸好他事先钻研了游竹功,哪怕仅仅是刚入门,也学了许多值得注意的轻身技巧,让他能够更轻便的上墙踏瓦,从远处进行跟踪。
再加上手艺人心不在焉,少年总算是勉勉强强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刻钟后,少年蹲坐在房顶上,看着手艺人进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
“是等待,还是闯入进去?”少年思衬片刻,压下有些心浮气躁的气息,静静的等待着。
他本意是待到月黑风高之时再冲进去,让其逃无可逃。
可没想到,仅仅不长的时间,那手艺人竟自己从院子里出来了。
“咦?”少年没明白他在做什么,但见他继续赶路,只能紧紧跟随,不过心里头记下了这个位置。
日头完全落下,天空开始陷入阴沉的黑暗里。
手艺人回到自己家中,先是门前扫了巷子一眼,然后紧闭上大门,准备进入屋内。
可就在他转头的功夫,突然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多出来一道人影!
“是谁!”手艺人下意识把地上的担子从竹篓中抽出,摆出枪法中的横枪立马式,速度奇快无比。
人影没在意他的动作,只是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你果然是藏影楼的人!”
手艺人眯起眼睛,一边适应着突然暗下来的天色,一边打量着不明来者:“什么藏影楼?我只是一个卖糖人的手艺人!”
“不用装了,梅花鹿。”
当人影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手艺人如遭雷击,同时他的双眼已经看清楚了面前之人的身材,再一联想之前之事,瞬间明白了来者究竟是何人!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