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复握了握妻子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当是……就当是他解脱了吧。”香绮潇用素手拭泪,“反正活着也是心累,又是病故的,谁也没办法的事。”
肖复把她拥到怀里,“难过便哭出来,别闷在心里。”
香绮潇抓着他衣襟的手越来越用力,纤弱的身姿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大颗的泪水没入他的衣襟,慢慢泛滥成灾……
因为是外来客,香绮漠和蓝静笭在此地并无来往频繁的人。肖复把安葬两人的事接了过去,雇了人准备安葬事宜。按照两人的遗愿,将他们的坟墓选在了青山下的一棵桃花树下。
其实他知道,蓝静笭和香绮漠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却还是像模像样的操办起来,停棺三日才下葬。不是为亡灵着想,是怕香绮潇和蓝静竹因为一切从简而愈发伤心。
人死如灯灭,真正伤心的,其实是留下来的人。
葬礼之后,也到了离开此地的时候了。
蓝静竹受蓝静笭所托,要把两个孩子送回京城认祖归宗。肖复当初接蓝静笭离京时,蓝静笭无论如何也要带上孩子,而到最后,只是平白让孩子跟着奔波一场,小小年纪便饱尝人世风雨。
这个女人……肖复是怎么也没办法同情蓝静笭这悲戚的一生。
送走蓝静竹,肖复和香绮潇也动身离开。
走出这个世外仙境般的小镇时,二人看着一路绮丽的风景,颇为感怀。因了一些人的缘故,这地方之于他们,代表的只有阴霾、沉重。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香绮潇问肖复,依然是落落寡欢。
肖复对此早有打算,道:“先到你师父那里走一趟,随后我们去苏杭。”
“师父……”香绮潇心头一暖,却红了眼眶。
人伤心时或许就是这样,伤感的或开心的事,都会成为落泪的缘由。肖复只希望,叶无涯能帮自己一把,能使得妻子早日从悲伤的心绪中走出来。
去往湖广,还是走水路,没有尘世的嘈杂喧哗,入眼的皆是青山绿水,也能稍稍缓解香绮潇的心情。
到了桾山,肖复走到山顶,远远望向原来的王城,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的闪现。
之于苏晗,在这里的岁月,是最平静最安逸的一段时光吧?也是她慢慢收敛性情、不再那么可气的开始。
他没有允许自己再想下去,挽住香绮潇的手,去见叶无涯。
院中,有数人在舞刀弄枪。走进偌大的厅堂,不见人影,却听到自书房里传出的叶无涯的语声:“百年不遇的蠢物,居然就撞到了我这里来!”
随即,是一道清脆绵软的女声:“师父,您以前也是这么骂我大师姐、二师姐的么?”对冷嘲热讽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既要习文又要学武,怎么兼顾得过来?”
香绮潇看向肖复,眉眼含笑。肖复也笑,不知道叶无涯这坏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有所缓和。
“你大师姐,八九岁的时候都比你现在学得多。你二师姐的轻功一流,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人比她轻功更好。”叶无涯语声中带了几分不屑,“你拿什么和她们比?”
“师父,我出身于书香门第,武功自然是弱项。”女声愈发柔软无辜,“不如您日后只教我学问吧?说不定,过两年我也能考个女状元来做呢。这样一来,您也脸上增光啊,是不是?”
叶无涯估计是被徒弟气得哭笑不得了,轻斥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女声有些惆怅了,“我说要嫁给你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
叶无涯索性道:“滚出去!”
香绮潇和肖复强忍着没笑出声。
女声中满是笑意,“我若是考中状元,你娶不娶我?”
“就凭你?”叶无涯嗤之以鼻的样子,“你就算女扮男装蒙混进考场,也是连乡试都过不了。”
女声郑重起来:“我若是真的能考中呢?到时候你得娶我!”
“白日做梦!”
“好!说定了,我考取功名之时,便是你娶我之时。否则,我定会皇后娘娘……我的大师姐告你一状!”
女子对这话题似乎很认真的样子,肖复和香绮潇虽然有心听下去,却怕稍后被叶无涯发现而尴尬、不悦,只好恋恋不舍地退到院中去。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见一名容颜俏丽、笑容甜美的女子走出来,眼底焕发着光彩。
这是说定了么?两人都觉得这女子面熟,应该是以前见过却不曾留意,此际心里都恨不得上前去问问她。
女子瞥见两人,甜甜地笑着,屈膝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了院落。
香绮潇有些遗憾,转而和肖复一起进门,唤了声师父,叶无涯缓步走出来。依然一袭纯白锦袍,凤眸中隐有薄怒,见到两人,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肖复心知叶无涯记挂着他的宝贝徒弟和楚云铮,便将征程中的大致过程讲述了一遍。
听到骁骑营的事情,叶无涯的脸色转为黯然,“此事我也听说了,但愿苏晗能看开。”
香绮潇一语中的,“师姐没和秦朗计较。”
“又能怪谁呢?”叶无涯苦笑,“她出征最喜将伤亡减至最低,如今别人效法,只不过是比她做得更狠更绝。”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继而,肖复托辞去看望成傲天,留下师徒二人说话。成傲天如今最记挂的是明汐,只问小家伙路上有没有生病,听肖复说无事,便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又问肖复为何来至此地,听说肖复已辞官,大为讶异,半晌又朗声地笑,“你是聪明人哪!皇家以你为荣,我这门派也以你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