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匹白马,通体纯白,唯独额前有一点红,像极了神君身边的神仙童子,凤桃心想,姑且就先叫它:“仙童”。
“仙童”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楼烦、小户和额芳他们远远甩在后面,变成了茫茫竹林中的两点。马蹄咯噔咯噔的,像是在化解尴尬,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凳子!”凤桃似是体解“仙童”的良苦用心,率先发了言。毕竟,像被抢了一样趴在马背上的姿势并不好受。“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邓赀依旧目视前方,专心御马。
“死凳子!臭凳子!放我下来!”
“........”
“放我下来!不然,不然你信不信我把你劈了当柴火烧!”
“........”
“破凳子!!!!!啊————————”
日出,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橙红色,微微波动,像橙红色湖水里的圈圈涟漪。金光灿灿却还不算刺眼的太阳好像一下子从山后跳了出来,使人来不及记刻那像美人出浴般的美好景象。不过,超长延续的女声尖叫,使人不会忘记这个少女第一次不再包裹自己宣泄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
“吁————”
邓赀一个急刹马,“仙童”前蹄高高抬起,发出响亮的嘶声。凤桃身子失去重心,顺着马背向马后滑去,紧紧地贴在骑马人邓赀的身上。邓赀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传了过来,凤桃更是羞恼,知马停,挣扎而起,却险些坠马,下意识地抓住近身的这个人。
邓赀顺势拦腰拽起凤桃。四目相对,鼻息相触。
凤桃第一次感受到凳子的气息那么近的扑向她,她面上一热,好似高烧不退。而眼前的这个人却面不改色,只是盯着她发红的脸颊。
“你干什么啊?!”凤桃推着邓赀的胸膛,想离开一些,拉开两人的距离。
邓赀腹黑一笑,随她放手,凤桃一下子从马上跌了下去。还好,邓赀有分寸,把握了距离,知道她摔不重。
“啊!!!”在自己的脸和泥土地亲密接触的那一刻,凤桃觉得她一定是瞎了眼。
她专注于今后怎么不喜欢这个把她从马上扔下去的人,却没有注意自己遗忘了那些自责与痛苦。
邓赀潇洒下马,来到马前,并没有扶起惨叫的凤桃,而是抚摸着白马。自顾自地和它对话:“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你跑得这么快,今后就跟着我吧。”
“死凳子,你疯了吧!突然拉我跑这么远,还松手将我从马上摔下去!”见没人关心,凤桃自力更生爬起来,扶着自己疼得快断了的腰,叫着吼着要讨一个说法。
邓赀依然对凤桃的话不予理会,继续悠闲地摸着马,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和马说话:“我们不走,难道还要在那儿听人哭唧唧的?是不是?”
“谁,谁哭了!我刚刚可没哭!姐妹间关切的聊天罢了。”凤桃理直气壮。
“跟着我总得有个名字吧。就叫.......”
“仙童!”凤桃上前挤过邓赀,自己来抚摸白马。邓赀轻轻一笑,背手看着这个边摸马边扭头瞅着他的小丫头。“叫仙童!我一早儿就想好了。”
邓赀宠溺的笑,故意逗她:“我的马,怎么能你来起名字?”
凤桃回身大眼瞪小眼:“叫仙童!听我的,我就可以勉强原谅你刚刚把我摔下来。”
还是笑。笑够了,邓赀说,好。
远处的马蹄声近了,楼烦三人很快赶了过来。
“公子,”楼烦先龚乘户他们而来,下马向邓赀指示东面将近的一座村落:“公子,再行下去没有什么可以歇息的地方了,前面有个临近的小村子,今晚可以暂时在那里歇歇脚,补足粮水以后且行远程了。”
邓赀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喜悦的笑颜,惹得楼烦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又望了望嗔怪样儿的凤桃。
“喂!你们要掳丫头去哪儿啊,跑这么急!”龚乘户载着凤桃赶了过来,刚停下便兴师问罪。凤桃见势扑到龚乘户周额芳身边告状,三人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楼烦面无表情地挡在中间,邓赀看着不住微笑。
天色已沉,适时几人行至村口。这村子不小,可是离繁华富甲的专顼城不过十几里,却好像丝毫不曾沾到光一般,一派落寞萧条的景象。村内遍地黄沙茅草,处处蓬牖茅椽。
“这村子怎么会这么破败啊。”龚乘户嘀咕道。
其他人默不作声,因为这个村子似乎自带一种安静的压抑,让人不敢作声。
几人下马进村行了数十步都不曾见人。想来未到夜深时分,怎样也不至于没有一处烛火和人声。凤桃正疑惑不解,瞧见身边一座毛泥房里晃过一下灯光。
“这家有人的。”
楼烦牵过三匹马找处系马,其余三人被凤桃招呼过来。
咚咚咚,龚乘户敲门,黄木门上尽是裂缝和虫蚁溃得洞,陈旧得好像气力再大点便会将之推到。
凤桃听见门内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乡,我们几个路过此地,想要借处留宿一宿。”龚乘户又敲了两下。
仍是无人应答。周围一片死寂。
“不会白住的,付给你借住费的,老乡。”龚乘户有些埋怨,怎么这么不讲情面,敲的声音更响了。周额芳在一旁弱弱地拦,许是人家真的不方便,我们还是走吧,去别家问问。
突然,邓赀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闻声寻去,只见一个茅草垛,盯着看了一会儿,茅草垛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邓赀准备俯身查看,将要靠近时,茅草垛里突然传出小孩子的抽泣声,似是在一边哭一遍说着什么,有些含混不清。
龚乘户凑过去拨开茅草,只见里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五六岁小男孩紧闭双眼蜷缩在其中,稚嫩瘦削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小声啜泣着:“别抓我.....呜呜,求求你了,别抓我......”
抓他?联想到寂静荒凉的村落,凤桃明白这背后隐藏着故事需要他们去揭开了。
凤桃和额芳伸手想将小男孩抱起,突然一对老夫妇从刚刚无人应答的屋子里破门而出,手里战战兢兢地举着铁锹锄头,竭力地喊着:“你们.....你们放开娃儿!!”
凤桃额芳二人闻声滞在原地不敢动弹。龚乘户展臂保护,邓赀也撤步防御。
老妇人声音发颤地喊了声虎娃儿,小男孩赶忙爬起来哭着躲到老夫妇身后。
“你们要想做什么冲俺们来!敢动小娃儿,俺刘老头跟你们拼命!”老爷子很激动,举着锄头使劲比划,但孱弱的身子处处露着弱点。
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周围的房子里都冲出来了持着农具的老弱妇女,吆喝着为这家老夫妇助威,村里的房子连着串的点亮,整个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老人家,您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只是借宿的过路人。不会对小孩子做什么的。”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真以为俺们村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们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要是敢动娃娃一根手指头,老子跟你们拼命!”
村里的人蜂拥过来将凤桃一行人包围了起来,大有拼命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