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杨子夜没有十岁以前的记忆，好像自打出生起，就没有经历过那段时期一样。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更没见过自己过去的相片，与大多数同龄孩子相比，他更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外来者，在这个家中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即使是小孩子，也会对外来的同龄人产生排斥之心。他们会趁着杨子夜不注意，将泥水倒进他的水壶，更会将浑身沾满粘液的青蛙，塞进他的短裤口袋之中。
不过，杨子夜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遭遇。
朋友这个词，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自然界中的大多数生物，也没有朋友的概念，它们仍然可以自给自足的生存，杨子夜也是如此。他懒得去辩解那些让他心烦的事，更不愿意和那些敌视自己的人产生任何交集。
也许是性格的原因，他无声地忍耐着发生在身上的一切，渐渐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
可是，一个穿着少年军装的男孩子，却赶走了那些讨人厌的家伙，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是一个人吗？”
杨子夜点了点头，他无心回答少年的问题，在他的眼中，少年与那些伤害他的孩子，除了身上的衣着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需要怜悯，特别是同龄人的怜悯。
“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注定没有两个人能做到的多，”少年在杨子夜的身边蹲下，默默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将手边的沙堡推倒重筑，“不论是战场上，还是生活上都是如此。”
这家伙……真是没来由的让人心烦。
“就拿我自己来说好了，我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体力劳动，”少年伸出手，抓起一把浸水的沙子，涂在了杨子夜那摇摇晃晃沙堡的下方，“可我却能一眼看出最致命的问题。”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少年打着趣摆了摆手，“只是想帮你将城堡立住，你的创意的确很好，可缺少了最关键的一步，它也不过是岌岌可危的垃圾。”
杨子夜呆住了，经过少年的修补，城堡真的摆脱了坍塌的危机，化为了一座坚固的城墙。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是刚刚就和你说了吗？每个人能做的事都是不同的，只有合作，才能发挥出我们全部的力量，”少年站起身，摘下自己头上的军帽，对着杨子夜鞠了一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创建我们的王国？”
他似乎……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事到如今，很多过去的事杨子夜都已经忘记，但少年的身影，确确实实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少年的名字……也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模糊起来。
杨子夜想抓住那只手，那只近在眼前的手，只有这个人，才可以完全读懂他的内心，然而不论杨子夜怎么做，都无法留住少年渐渐远去的身影。
“回来啊！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难道只是假话吗？”
少年的身影最终和光芒融合在一起，将杨子夜的四周变为了一片空白，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笔直地坠了下去。
……
待杨子夜睁开眼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埃尔文的影子。他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了，在与基顿坦白了自己的目的之后，他们就在这次任务上达成了共识。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为了趁K组的人不注意，偷走他们储物室内的消炎药和食物，只要有了那个，就可以挽救V组伤员们的性命。
可是在那之后……自己又为什么晕倒了？杨子夜掀开身上的夹克，惊讶地发现那正是埃尔文的衣物，难道那个笨蛋打算将自己丢在这里，一个人潜入进K组的据点吗？
“那个白痴！”
杨子夜急忙站了起来，他不可以丢下埃尔文一个人逃走，早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和基顿达成了约定，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在这里丧命，同理埃尔文也是一样。
然而，在他昏睡前仍然挺拔的护栏和防御工事，已经被暴力地破坏了。
铁丝网被粗暴地扯开，散落在污水之中；由土袋和砖块搭成的围墙，也被撞出了一个大洞，在微弱的光线下，杨子夜惊讶地发现，墙壁上印出的图案，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轮廓。
他小心翼翼地钻入K组的据点，发现不知何时起，那些巡视的敌人已经成为了惨不忍睹的尸块，更有甚者连内脏都被粗暴地扯了出来。望着眼前血腥的场面，他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在他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血族的入侵？还是这些K组的人起了内讧？不论结果是什么，都要优先找到自己的同伴。杨子夜掏出身边长满铁锈的砍刀，踏着被鲜血和内脏染红的地面，缓缓走入K组的据点内，果不其然，居住在附近的贱民早已没了踪影，先前生气勃勃的画面，也被死亡和鲜血所笼罩，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
“埃尔文……你在哪里？”
砰！
就在他走到据点中心的位置处，小声呼唤同伴名字的时候，四盏探照灯不偏不倚地照了过来，只晃得杨子夜睁不开眼睛。
“看样子，偷渡进来的小老鼠不止一只，”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带着一身的黑色刺青走到了杨子夜的面前，“我们之前就应该和你们的老大说过了，K组现在和你们V组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继续这样不知死活的行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杨子夜知道络腮胡子的名字，按照基顿的说法，面前的男人就是K租的首领——比利，一个以残暴和冷血著称的恶徒。
“最开始的时候……K组与V组也是一起行动的吧，更何况这个地下世界也是我们一同创建的，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所以说你们V组的人都太愚蠢了啊，”比利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们难道不知道要支配一个地带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权力！只有权力集中才可以统治好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盘，可惜这个道理你们一直都不明白，如果将大权交到你们V组的手上，我们迟早会被那些联邦的人打成活靶子干掉！”
“所以你就和他们达成了交易？”杨子夜细心留意着身边的情况，在这种状态下即使他变身为夜鸮，也躲避不了如此密集的枪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和联邦达成的贸易到底是什么，但我真为你感到恶心。”
“少拿你们那无意义的正义感来评价我！”比利开枪了，子弹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杨子夜的大腿，将他击倒在地，“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们才是什么都不知道，违抗联邦又能带来什么好处？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联邦会容忍你们在他的地盘下建造自己的王国吧。”
可恶，这家伙说的没错，杨子夜自己就是联邦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公民对这些贱民的态度，要不是联邦用贸易压住了那些公民的怒火，这里的贱民怕不是几天就会被愤怒的公民驱散。
“臭老鼠就要有臭老鼠的样子，”比利接过部下递来的雪茄，当着杨子夜的面抽了一大口，他挥了挥自己肥硕的手指，让一旁的部下擒住了杨子夜的手臂，“你又懂什么，臭小子，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鬼，难道你自以为很懂我们地下世界的生存法则吗？”
杨子夜无言以对，就像比利说的那样，即使他对这种事嗤之以鼻，也改变不了什么。
比利走到杨子夜的面前，举起自己手中的雪茄，用力按在了他的脖颈上。
“额啊啊啊啊啊！”
“把他带到角斗场去！不能在贸易日被这混蛋搅了兴致！”
角斗场？难道说这家伙……在这个地下世界内，建立了这种游戏的场所吗？实在是难以置信，贱民本身就没有权利和尊严，可他们居然也会为了自己的兴趣，开创这么残暴的战斗游戏。
“在你的眼中……这里的人就是工具吗？”
“不，他们是我的部下，因此我有权利使用他们的性命，”比利冷笑着将杨子夜丢入铁笼之中，按下了按钮，伴随着一阵巨响，他背后的岩石居然打开了一个大洞，而出现在外面的，竟是一个足矣容纳百人的圆型格斗场，“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呢，你自己不也是V组的底层人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里的人难道都疯了吗？
望着四周欢呼雀跃的贱民，杨子夜直感到了一阵悲哀。
“那么，比赛开始，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捕捉到的血族吧！”
血族？
另一道石墙缓缓打开，而出现在杨子夜面前的，正是那只苍蝇外形的怪物。
“不会……这么巧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