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怪很惊恐,自打荷叶上吊后,他已经数十天没有睡好觉了。睡梦里总是会出现那件不知道被谁扔在床上的红肚兜。随着“皇后借宫女之口假传圣旨”的口谕在后宫传开,胡不怪心里的惊恐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知道真相的他无法揣测圣意,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忽视掉哈鲁鲁和自己。越想不明白便越发担心,他总觉得梁皇会在深夜找个人将自己杀了。这种担心持续萦绕在他的左右,令他寝食难安。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太子出使咸阳的日子了,在这期间,除了皇后召见了一次胡不怪,没有人来找他,大家好像都忘了后宫里还存在着这么一个人。
梁三坐在寝宫之中,手里握着那卷手札,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嘶鸣的夏蝉,腰腹隐隐作痛。那夜被张瘸子震伤,若不是玉生烟及时赶到,恐怕自己和周生的小命就要交代在旧城了。在那一刻,少年终于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地位只不过是一种虚名。万佛朝宗为什么屹立不倒数万年?凭借的不是世人对它的敬仰,而是它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只是在那夜,惊心动魄的刺激过去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显得有些怪异。
离开千尺桥,推开鬼宅的大门,就着烛光看见了卧虎的身影。后者转过身,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转了几圈的眼珠子最终停在梁三的身上。卧虎走过来,从少年的手上将长刀取回。拍了拍梁三的肩膀,“不早了,太子该回宫了。”
梁三看向玉生烟,后者微微点了头。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周生。周生的脸上写满了带有痛楚的不甘心,很明显是因为没有手刃张瘸子。哪怕是玉生烟出手也只能震住张瘸子,想要杀掉他并非易事。经过今晚这么一闹,日后想要杀死张瘸子怕是更不容易了。梁三走到周生的面前,抿着嘴看着自己的朋友,伸出拳头在自己的心口用力的拍了几下。
“阿生,我们会有机会的!”
周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阿生,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鬼楼,好好养伤,”说话的期间卧虎已经走向门外,梁三冲着玉生烟扮了一个鬼脸,指了指周生,“替我照顾他,明天我就过来。”
一路无话,回到后宫已经是后半夜了。令梁三意外的是,路过御书房的时候,里面的灯还没有熄。没过多久,清洗干净的两把长刀被送回了练武场的军械库,久居梁皇身边的大公公去了一趟旧城,卧虎带着一卷白绫推开了荷叶的房门。所有的齿轮都在黑暗的夜色里缓缓转动着,而推动齿轮转动的两个少年早已进入了梦乡。
梁三发现自己被软禁是在第二天的晌午,翻身下床,看见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喊了几声黑莓的名字,没有人应答。略感奇怪的梁三推开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位手握长刀的禁军侍卫。梁三向前迈了一步,其中一名侍卫转身,冲着梁三摇了摇头。
“奉陛下口谕,太子禁足,即日起不得外出半步。”
若是换做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梁三自然会关门锁窗,将自己闷在屋里。既然无法改变这样的情况,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梁三的心里惦记着旧城里的朋友,很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让开!本王要出宫!”
侍卫愣了一下,印象中唯唯诺诺连狗都能欺负的太子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既然奉了皇帝的口谕,路,自然是不会让的。梁三回身,抱起桌上的香炉砸向侍卫。接着,屋子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侍卫的脸上越来越难看,隐隐有了杀意。世人皆知,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无能者宣泄的手段,只是大家往往忽视了一个问题。当宣泄到了一定的程度,为了维护帝王的尊严,总有人要出面解决问题。总不能看着太子把后宫砸了吧?
梁皇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平心而论,梁皇并不喜欢梁三。他在梁三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和自己相似的地方。除了那日梁三在御书房说的那番话令他微有动容,大多数时候,梁皇都不会想起这个即将出使咸阳的太子。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个令他瞧不起的太子阴差阳错的解决了自己最为头疼的一件事。禁锢之地的阵法被老鬼的人破解了,魔龙终于有机会现身了。
不过,这并没有改变梁皇的决定。
梁皇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旧城里的人不会有事,坏消息是梁三会一直被禁足,直到咸阳的特使来迎。
门口的侍卫被撤走,贴身的侍女回来了。在随后的日子里,通过黑莓的嘴,梁三得知了那些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跟随皇后一辈子的宫女自杀了;胡不怪挨了皇后两记耳光,脸都被绕破了;皇宫里的老供奉回来了;梁皇要开始选妃了……
皇后失势了,她的心里肯定不会甘心吧?卧虎呢,去了哪儿?旧城里的张瘸子还活着吗?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就像是窗外的朵朵桃花。
桃花开了,郝酒来了。
郝酒好酒,众所周知。安顿好那些新兵入了军籍,郝酒便从阴山赶回京都,完成使命中看似最重要实则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一环——接大梁太子入咸阳。走完过场,郝酒提着一坛子愁肠敲开了太子的寝宫,后者正呆呆望着树上的桃花出神。
“喝酒之前,先说正事。”郝酒将那坛愁肠放在桌上,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太子想必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
梁三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在郝酒的对面坐下来。“出使咸阳,入上小楼为质!”
“郝酒最爱和聪明人打交道,既然太子明白,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郝酒揭开酒封,嗅了一口,砸了砸嘴,“按惯例,太子身边可以带五个人。”
五个人?
梁三张开手掌,低头看了一眼。黑丫头是要跟自己走的,若不然自己走了,她注定没有好下场;玉生烟应该也会和自己走,她是一个鬼,呆在哪里都一样;周生嘛,必须把他带走。收回三个手指,琢磨了片刻,梁三抬头,“必须要带走五个人吗?带走三个行不行?”
郝酒眨了眨眼,好一阵子才明白梁三话里的意思,面露讥讽,“太子可有仇人?抑或憎恶之人?”
仇人?憎恶之人?梁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明白郝酒话里的意思。
“大梁建国,十位太子出使咸阳,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最短命的那一位死在了咸阳城的门楼下,一匹惊厥的战马冲入使团,踩死了那位倒霉的太子。大多数人在咸阳活了十来年后,也死了,”郝酒叹了一口气,将酒封上。这酒,怕是一时半会喝不上了。“最长寿的那一位活到了六十岁。”
“那也算是长寿了……”
“那是因为入了咸阳的第三天,那家伙疯了。疯疯癫癫活到了六十岁。”郝酒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服饰,“跟太子说这些,当然不是为了吓唬你,只是告诉你实情。诸国的质子聚集在咸阳的上小楼中,难免会产生摩擦。最受欺负的就是梁国的太子。”
“郝大人,这是为何?”
“国力孱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大家都知道,”郝酒压低嗓音,可怜的摇了摇头,“梁国的太子不仅是咸阳的质子,也是梁国的弃子。余下五位皇子,挨过了岁月,基本会被接回去,梁国的太子,只能客死异乡。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只是大家懒得说出来。”
“谢大人点醒!”
“谈不上道谢,这种事情你早晚会知道,”郝酒伸出手掌,“五个人!你可以带五个人!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带上五个痛恨的人!”
“带上仇人?”梁三心里一惊,“这又是为何?”
“你的命运早已注定,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若你死在咸阳,按照大秦体制,随身的扈从侍女都会给你陪葬。”郝酒重新坐了下来,拉出酒封,“临死之前还能拉些痛恨的人垫背,岂不是似死得其所。”
梁三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郝酒的话的确让他有些心动。片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痛恨之人虽多,但恨不致死。”
“那你只能一人上路了。”郝酒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舔了一口,“好酒好酒,京都愁肠,果有相思之味,名不虚传。”
“大人,若是亲友跟随前往,大人能否在咸阳予以安置?”
“入了咸阳城,所有人都得记名,纵使郝酒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人带出上小楼。”
“若是这些人在入咸阳城之前就离开呢?”半晌之后,梁三开口了,“那样的话,他们自然不用跟我同去上小楼了。”
“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带几个人离开,你也知道,若是本王走了,这些人留在京都,怕是……”
“太子宅心仁厚实属罕见,只是,”喝干了碗中的酒,郝酒摆了摆手,“郝酒终归是秦国人,不方便参与大梁的事。”
“本王还有一些存银。”
“钱不是万能的。”郝酒低着头再一次给自己的碗里倒上酒,“郝酒也不是贪财之人。”
“本王还有几坛陈年的愁肠……”
“哪里哪里?酒在哪里?”郝酒跳了起来,两眼放光,“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能帮上太子,郝酒定当竭尽所能……”
门被推开,胡不怪走了进来,恐是看见屋里有人,面色有些尴尬。
“叨扰太子了,老夫不知道屋里有贵客,”胡不怪掩上房门,打算离开,“稍晚些,老夫再过来。”
“他乡遇故知,喝一碗再走吧,”郝酒拿起一只空碗在桌上敲了敲,斜着身子看了看胡不怪。上一次他来京都的时候见到了胡不怪,自然清楚胡不怪的身份。“就当做提前给太子送行吧。”
“老师就进来吧,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或许是郝酒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梁三的心情显得极为畅快,端起酒坛倒了两碗酒,将其中的一碗递给走过来的胡不怪,“承蒙老师栽培多年,本王先干为敬。”碗起酒尽,梁三砸了砸嘴,吐了吐舌头,心口就像是有一堆柴火在燃烧,连连摆手,“本王还是喝水算了,酒这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郝酒哈哈大笑,胡不怪端起酒碗,又放了下来,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在宫中若不是太子圣眷,恐怕老夫早被赶出皇宫了,”胡不怪望向梁三,百感交集中又带着一丝悔恨,似有难言之隐。荷叶死了,贴身的红肚兜被人放在了他的屋里,不用动脑子就能明白这件事和骗取军械库的长刀有关系。惴惴不安的胡不怪连着几晚没有入睡,等着被砍脑袋。“前些时日,若不是陛下看在太子的薄面上……”
“此事与本宫无关,父皇贤明,不会滥杀无辜,老师多虑了。”
“胡老头,你家太子就要去咸阳了,你怎么办,还留在宫中吗?”
“老夫拜托大人的事情,可有着落?”胡不怪没有回答郝酒的问题,转而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本打算和太子痛饮几杯之后便去找你,既然你来了,倒省的我跑一趟了。”郝酒再次举杯,“蛤蟆岭住的人鱼龙混杂,几番打听,倒是找到了你说的一亩三分地。”
“我爹娘兄弟可好?”
“老人躺在床上多年,儿媳孙媳倒也孝顺。前年家里添了一个胖小子,虎头虎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胖小子打出生下来,左半脸颊便是青灰色,甚是吓人。”
“啪!”
手中的空碗落在桌上,转了两圈,胡不怪下意识地抓住酒碗,“我娘呢?”
“二十多年前就走了。”郝酒拍了拍胡不怪的身子,端起酒坛,示意后者将酒碗放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据说临终前,老人口里念叨的就是不知身处何处的长子,担忧你夜寒可有暖衣,腹饥可有饱食。儿行千里母担忧,天下做娘的都是一个样。”
“多谢大人。”胡不怪端起酒碗,心里微寒。
只可惜,胖小子在出生时左半边脸颊就是青灰色。
皇后的话语在胡不怪耳畔边想起,和郝酒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惊雷过后,那日场景清晰的浮现在胡不怪的眼前。
“荷叶死了。太子要离京了。”皇后坐在凤椅上,低着头,修着自己的指甲,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胡不怪。
胡不怪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两句简单的话语里蕴含的深意。自打入宫后,荷叶便跟在皇后左右,算得上是皇后的影子。如今影子没了,可连累荷叶死的的人却还活着,难免会让皇后心生恨意。梁皇看在太子的薄面上没有追究胡不怪的责任,可是太子离京之后呢?
“草民该死!”
“该死的人死不了,不该死的人却死了,”皇后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是没有看透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可是话说回来,那个男人又何曾看透自己。只可惜,棋差一招,害死了荷叶。“这些年你在皇宫,名义上是梁三的老师,实则除了骗银子睡宫女,别的什么也没有做。若是陛下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
“皇后,草民该死!”胡不怪抬起头,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渗出几道血痕。“草民只是一时糊涂,求皇后……”
“本宫记得你是咸阳人?”
“咸阳蛤蟆岭。”胡不怪抬起头望着皇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起自己的籍贯。
“你爹还没死,你弟弟的儿子前些年生了一个胖小子,”皇后走下来,移步到胡不怪的身前,“只可惜,胖小子在出生时左半边脸颊就是青灰色。”
“皇后……”胡不怪面色诧异,心有不安。
“跟太子去咸阳吧,在咸阳有你陪同,怕也不会寂寞。”
就这么放自己走了?胡不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草民……”
“找个机会,把太子杀了。”皇后微微弯腰,在胡不怪耳边轻声低语,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杀?杀太子……”胡不怪吓得一屁股跌坐下来,脸上的汗水冒了出来,不住地往下流淌。
“死一个还是死全家,你自己看着办吧。”皇后挥了挥手,示意胡不怪出去,“蛤蟆岭虽远,本宫要杀死几个贱民,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胡不怪不知道是怎么走回自己的住处的,汗水打湿了后背,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太子的重金酬谢也换不回荷叶的命了,曾经的露水夫妻已经天人相隔,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或许自己压根就不应该答应太子的恳求。自己这一生,所做的选择,几乎全是错的。如今,皇后又扔给了自己一个选择,死一个还是死一家?
“老师,发什么愣啊?”
梁三的话惊醒了回忆中的胡不怪,后者端起酒碗,叹了一口气。“叶落归根人之常情,老夫的岁数不小了。”
“老师要回咸阳?”联想起之前郝酒的那番话语。梁三自以为猜中了胡不怪是心思,“几时启程?”
“没有太子的庇佑,有些人怕是不会放过我的。”胡不怪喝了一口酒,“毕竟在那件事中,老夫的角色并不光彩。”
郝酒看了看两人,他并不清楚胡不怪口中的那件事是什么,身为他国的使者,自然不方便追问,但是明显可以从胡不怪的言语里感受到一种无奈,端着酒碗看向身边的梁三,郝酒倒是想看看面对这样的情况,这个弃子会做什么。
“老师若不嫌弃,跟随本宫一同……”
“殿下,人多眼杂,”郝酒突然开口,“可要三思啊。”
“郝酒大人,老师也算是自己人,”梁三并没有因为郝酒的劝言而放弃自己的决定,在他看来,胡不怪之所以落入险境,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就按你我之前的约定,入城之前,找个机会让他们离开。”
“入城之前?”胡不怪放下酒碗,此去咸阳的路上,梁三身边必有护卫相随,自然是无法动手。按照皇后提供的消息,入了咸阳的上小楼后,才是杀人的好地方。“不是要去上小楼吗?”
梁三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碗清水,一饮而尽。
“进上小楼容易,怕是进去了,就没法活着出来了。”郝酒端着酒碗举到眼前,“来来来,喝酒!”
“郝大人,您这话,作何解释?”
“老师,本宫只是一个质子,哪怕头上的光芒在耀眼,也改变不了弃子的身份,”梁三站起身,平静的口吻里流露出沧桑的气息,“不出意外的话,本宫会死在咸阳。”这就是自己的命吧,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接受命运的不公,这也是空字卷手札里的箴言。“若是老师跟随本宫入城,进了上小楼,怕是会成为本宫的陪葬。”
胡不怪端起酒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梁三的坦诚相告,差点让他说出了心里的话。太子是一个好太子,只可惜命不好。今日的一番话更是让胡不怪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太子和家人,他只能选择家人。哪怕他选择了站在太子这一边,最后的结果也是成为毫无价值的陪葬。他不想去陪葬,在蛤蟆岭安度余生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胡不怪不知道皇后为什么想要梁三死,在皇宫里,很多人都自认为自己猜测到了事实的真相,就连七皇子也不例外。望着端坐在那里的皇后,梁恨破跪了下来。
“母后,儿臣恳请您放过六哥!”
皇后微微抬头,面有不喜。“那日在御书房,你父皇说,期待梁三早日归来。你就不担心你的六哥真的会回来吗?他可是名义上的太子,大梁皇室的第一继位人。”
“你我都知道,六哥回不来了,”梁恨破站了起来,“父皇口中的归来,说的怕是英魂吧。更何况,大哥二哥念您旧情,朝堂势力也并非蠢货,就算六哥回来,手无缚鸡之力之力又无靠山的他拿什么坐那个位置?”
“恨破,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母后,这真的是您的本意吗?”梁恨破望着皇后,“儿臣觉得您对六哥的恨意远远超出了替儿臣争取皇位的本意,”梁恨破超前走了几步,“您究竟为什么要杀六哥?”
皇后没有说话,望着宫外飘落的桃花,若有所思。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杀梁三呢?荷叶死了,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怕是再也没有人知道事实的真相了。当年的那些人,偶怀龙种的宫女,接生的稳婆,被沉湖的数人,笑吟吟的花学士……
除了自己,都死了。